從言意之辨到言文之爭-試論中國文學批評語言意識的嬗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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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文摘要:在中國和文學觀念由古典向現代轉型的進程中,是一個重要的維度。這一點又集中體現在時代命題從“言意之辨”向“言文之爭”的轉換上。本文主要從三個方面展開論述:一是出發點從言意矛盾到啓蒙國民,二是解決方案從立象盡意到言文一致,三是立足點從工具觀念到本體意識。語言意識嬗變的得與失,也深深影響着中國文學觀念現代轉型的深度。

從言意之辨到言文之爭-試論中國文學批評語言意識的嬗變

論文關鍵詞:言意之辨;言文之爭;文學批評;語言意識

在中國文學批評史上,語言一直是一個無法繞開但又衆說紛紜、歧見迭出的維度。雖然人類在語言活動中所遇到的問題與困惑並非僅限於文學領域,但在文學當中,語言的困境似乎格外明顯,在某種意義上甚至可以說,人們對語言的認識與理解水平,在很大程度上制約着特定時代的文學觀念。由此出發,不難看出中國文學觀念在從古典向現代轉型的過程中,語言觀念的變革起到了極大的作用,這集中體現在中國知識界從“言意之辨”向“言文之爭”的轉變上。“言意之辨”凸顯了中國古人的語言觀,在漫長的歲月裏一直內在地影響和制約着文學觀念;“言文之爭”則是在新的條件下發生的對於的全面反思,由此也引發了文學觀念的現代變革。下面將從三個方面展開論述。

一、從言意矛盾到啓蒙國民

中國古人很早就注意到語言活動所面臨的困境,認爲語言在言說、表達上存在着無法克服的侷限性,難以傳達精微深刻的“意”。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則指出“意之所隨者,不可以言傳也”。而也顯然注意到了這一點,《周易·繫辭上》提到“書不盡言,言不盡意”。魏晉時期,言意之辨代表了時代潮流,但與先秦相比在基本觀念上並沒有發生根本性的變化。至於佛教特別是禪宗,更是視語言文字爲大敵,所謂“才落言詮,盡是死門”,對待弟子甚至是拳打腳踢、當頭棒喝,把對語言的不滿發揮到了極致。因此,從總體上看,中國古人對語言並不滿意,但之所以如此,是因爲道、儒、釋都基本上是從語用着眼,一旦發現語言不能很好地起到表情達意的作用,“言”與“意”之間存在着距離、矛盾,他們就必然對語言進行指責。這種實用主義的態度深深影響着中國古人對語言的看法與認識,反映在文學領域,就是強調以達“意”爲目標。儒家雖發現有言不盡意的現象,卻認爲言最終可達意且只需要達意即可,因而言“辭達而已矣”;則進一步追尋言外之意,希望可以“得意而忘言”;禪宗則強調不落文字,直指本心。這些提法,對與文論產生了至爲深遠的影響。

中國古代的“言意之辨”,雖然在具體觀點上還存在着分歧,但各家(名家是個例外)從語用的角度人手,對語言的基本認識始終是比較穩定的。與之相對應,中國古人在文學問題上,也是強調要解決言意矛盾,這一點在陸機《文賦》、劉勰《文心雕龍》中可以看得很清楚。可以說,言意之辨始終是漢語內部的問題,是爲了解決語言活動的困境而提出來的,在文化史上有着重要的價值與意義。與“言意之辨”不同,晚清至“五四”時代的言文之爭,有着完全不同的背景與意義。面對西方的堅船利炮與思想文化,中國知識分子所受到的震撼是前所未有的。爲了挽救危亡,他們展開了艱辛的探索,以“啓蒙”爲使命,中國思想文化的現代轉型由此展開,耐人尋味的是,漢語變革成爲這次轉型的先導,被納入到啓蒙的宏大敘事中,並迅速獲得了不同尋常的時代意義。

從歷史進程來看,黃遵憲是較早意識到語言變革迫切性的人物,但是漢字恰恰是與漢語相脫節且相當繁難,“漢字多有一字而兼數音者,則審音也難。有一音而具數字者,則擇字也難。有一字而具數十撇畫者,則識字也又難”。黃遵憲的論述可以說涉及到了三個層面的問題:首先是言文關係,這已經涉及到了語言體系中語言與文字之間的關係問題,因而比“言意之辨”更前進了一步;其次,更爲重要的是,黃遵憲是從漢語與日語、西方語言的比較中探討漢語,具有了世界眼光,這是“言意之辨”所不可能達到的;再次,黃遵憲的分析不是專門從語言學的角度出發,而是以救亡圖存、自強自立爲立足點,因而他是從啓蒙的根本立場出發提出漢語變革問題,進而開啓了文學革新之路,這也是晚清與“五四”知識分子的共同立場。正是在這樣的意義上,“言文之爭”標誌着中國知識分子的語言觀真正具備了現代特質。

黃遵憲的論述,揭示出“言”與“文”的矛盾,開啓了後來的“言文一致”主張。在晚清及“五四”時代,“言文一致”發展出兩條思路:書面語與口語的合一、漢字與漢語的合一。落實到具體方案,前者是以白話代文言,後者是漢字拼音化。晚清時代,梁啓超、裘廷樑號召白話文運動,多種注音方案的出臺,都是爲了迴應這樣的時代要求。

梁啓超最初是以其變法主張而備受關注,他注意到語言文字問題也是源於變法需要,最早的相關論述見於1896年所作之《變法通議》。他把當時的語言文字與古代作了比較,發現“古人文字與語言合,今人文字與語言離,其利病既縷言之矣。今人出話,皆用今語。而下筆必效古言,故婦孺農氓,靡不以讀書爲難事”。從啓蒙的需要出發,就必然要求廢文言興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