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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聲悠悠潤心懷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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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蟬的感覺,有時候就象聽一首記憶中的童謠,會把我的思緒帶回那已在時光中遠去的童年。雖然時光久遠,但是流淌在心裏總是快樂的,甜蜜的。而有時候聽蟬在樹枝上吟哦,又象是在聽一首哀怨的詩,更象是在聽鄭源的憂傷情歌,流進心裏總會讓我想起與敏兒妹妹的那一段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緣份。

蟬聲悠悠潤心懷日誌

世間的友情和愛情,我想都是上天安排好了的。說是緣,的確一點都不錯,說不是緣,也的確一點都不假。不管怎麼樣去看待人生的際遇和恩愛,那些美麗憂傷的故事,已經那麼如人所願的發生了,也那麼讓人失望的看到了結果。

就象我和敏妹妹的家一樣,相隔不到一里地,本是一出門就可以看到敏兒妹妹家,輕輕一喊就可以叫上敏兒妹妹一起玩。但是偏偏中間就長了那麼一座小小的石山,把我和敏兒妹妹硬生生的分隔在了兩個不同的世界裏。我家在石山上面,敏兒妹妹家就在石山下面。而更讓人遺憾的是,明明在一個村子裏,卻因爲一條小小的幹河溝無情的把我和敏兒妹妹分在了兩個不同的區級地域,敏兒妹妹是陽洞區,我卻屬於甲馬池區。於是就有了那麼多的美麗的青春故事,有了那麼多遺憾的情感傳奇。

山村的白天是小孩子的樂土,山村的夜就是兒童們的搖籃。特別是夏天,山村的白天和黑夜都成了小孩子的瓊臺瑤池。

一到夏季,很多個早上,天剛朦朦亮,我就會吵着媽媽起牀,臉都顧不上洗,就天真爛漫的跑到敏兒妹妹家敲門,一邊叫着敏兒妹妹的小名:敏兒妹妹,敏兒妹妹……然後就聽到敏兒妹妹的媽媽起來開門,敏兒妹妹就睡眼睲鬆的跟在她媽媽的身後,開心地看着我,一邊奶聲奶氣的叫我:斌哥哥,斌哥哥……她媽媽則會溫和的看着我微笑,然後無奈的說:這兩個孩子……然後我們兩個孩子就在敏兒妹妹家院子裏玩,玩着玩着就被那些早起的咪啦子(我們家鄉對蟬的俗稱)的叫聲吸引到那座小石山上去玩了。

這座小小的石山是我們童年時代的樂園,石山上長有各種高大的樹木,各形的石頭;山裏的各種昆蟲就是我們童年時代大自然賜予我們的玩具。比如蟋蟀,綠綠(一種綠色外殼的昆蟲,能飛),螢火蟲。而咪啦子卻是我們孩童的最愛,因爲它很難捉到,聲音卻很好聽。童年時代的我和敏兒妹妹就經常會一起站在一棵高大的樹下,一邊聽着咪啦子在樹上悠閒的鳴叫,一邊仰着小頭尋找那個小小的卻能發出振耳欲聾的聲音的蟲子。一聽就是幾個小時,有時直到我們的媽媽大聲地叫我們回家吃飯時還捨不得離開那棵樹,更捨不得離開那個在高高的枝頭叫過不停的小蟲子--咪啦子。

很多時候,敏兒妹妹聽着聽着就要我給她爬上樹去捉咪啦子,可是那時的我又爬不上樹,她就要哭,還說她可以推我上去。於是我就經常爬上幾尺高後,敏兒妹妹就在下面託着我的屁股用力地往上推,當然是怎麼也推不到那咪啦子唱歌的高度。

記得那次也是爲了給敏兒妹妹捉咪啦子,在一棵有小孩一抱那麼大的樹上,一隻咪啦子正在挑逗我們似的賣力地唱着誘惑的歌,我們就悄悄地向它靠近。正好樹的旁邊有一大石頭,高度剛好與那棵樹的分枝處相平,我們就象兩個小偷一樣悄悄地爬上石頭。相離那隻咪啦子就一兩米高的距離了,它還沒有感到危險的到來,仍然在高興的逗引着我們。我們大氣也不敢出的站在那石頭上,盯着那隻咪啦子興奮地看着,敏兒妹妹用小指頭指着樹上,一邊用手指豎在嘴巴上,示意我不要出聲,一臉的興奮象花兒一樣在她的臉上開着,在夏風裏搖曳着,散發出清純的童年香,我就在大石上找着爬上樹的地方。也正好,這石頭離樹身也就一兩尺遠,我攀附着石頭上的一些小樹枝,大膽的把身子向那棵樹撲去,再用盡全身力氣向上爬,終於爬上了那棵樹的樹丫。敏兒妹妹一見我爬上了樹,高興地跳了起來,歡快的說:斌哥哥好厲害喲!斌哥哥好厲害喲!

當我們從興奮中醒悟過來,再去找那隻挑逗我們的咪啦子時,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它早已飛走了。象是故意引誘我們上當一樣,那隻咪啦子又在另一棵樹上開始它那引誘式的獨唱了。對那隻飛走的咪啦子遺憾一陣後,我纔想到下樹。當我想要下來時,才發覺下樹不是上樹那麼容易了,樹下是高坎,想要回到那塊大石上已不可能。我在樹上焦急地找錄下樹的方法,樹下的敏兒妹妹見我不能下來,早已嚇得哇哇大哭,一邊坐在石頭上傷心地叫着:斌哥哥,斌哥哥……我媽媽聽到她的哭聲後才從家裏跑來,把我抱了下來。

嘿嘿,那次還捱了打。

那座小小的石山,就是我們兩的花果山、水簾洞。一年四季都是我們兩的樂園。在夏天的蟬聲中,我們會聽着蟬聲,尋找着蟬。那時的我,只知道順着聲音去尋找蟬的影蹤,對時常跟在我身後的敏兒妹妹不僅一點也不懂得照顧,甚至許多時候還感到煩。因爲敏兒妹妹就象一隻小花貓,總是跟在我的身後,喵喵的叫過不停。很多時候眼看就要捉到一隻蟬了,卻被她因爲走不贏我而發出的哭聲驚動了那膽小的蟬,只聽呼的一聲輕響,那蟬就從我的耳旁飛走了。這時候,我就恨死了她,會大聲的吼她。她呢,就會嘴巴一撇,慢慢的浸出幾滴眼淚,然後知錯的稚氣的向我認錯:斌哥哥,我下次不哭了!

有時候是當我小心奕奕的用手一點一點地靠近那蟬時,卻被她一聲興奮的驚叫又把蟬嚇跑了。這樣的情況呢,本是玩得高興的她又要被我罵了。她又會有些後悔的向我認錯:斌哥哥,下次我再不叫了。然後又和我一起去尋找咪啦子。

在太陽暖暖的日子裏,敏兒妹妹玩着玩着就會說走不動了,但是又不想回去,於是我們就坐在樹蔭下的一個石槽裏,我就一邊聽着蟬吟,一邊用野草莖編織用來裝昆蟲的籠子,敏兒妹妹就嘰嘰喳喳地問我一些昆蟲的祕密。這樣玩着玩着,敏兒妹妹就會爬在我的膝蓋上悄悄地睡着,一臉甜甜蜜蜜的笑容,嘴巴還會一動一動的象是在吃着什麼。

就在對咪啦子聲音的誘惑中,在對蟬的一次次尋找裏,在敏兒妹妹一次次悄悄在我膝蓋上的睡夢中,在敏兒妹妹夢中還露出幼稚的微笑裏,我們就到了該上小學的年齡了。遺憾的是,雖然我們天天在一起玩,就象一個院子裏的夥伴,可因爲所屬區鎮不同,我們卻被迫分開上學,敏兒妹妹在陽洞上學,我在甲馬池讀書。

上學那天早上,我哭着跟媽媽鬧,說要和敏兒妹妹一起讀書,不管怎麼樣都不去上學。不一會,敏兒妹妹的媽媽也把敏兒妹妹帶到我家了,笑着對我媽媽說敏兒妹妹也一定要和我一起讀書才肯去學校。兩位媽媽都被我們兩個小孩子的倔強惹得無可奈何。但是最後還是我們認輸了,終於被兩位媽媽用軟硬兼施的辦法讓我們各自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學校。

在對學校的選擇上我們輸了,但是在童心裏我們還是那樣離不開,只要一放學,不是敏兒妹妹跑到我家來玩,就是我跑到她家去耍。很多時候都是還沒吃過飯,只把書包一扔,就一起到那石山上去聽咪啦子,捉我們夢想中的玩具。

那一年的夏天,我們終於實現了我們的童年夢想。

那天,我們放了學,又一起在那石山上玩,一起聽咪啦子鳴唱。這時,敏兒妹妹從衣袋裏拿出一個小玻璃瓶,對着我說:斌哥哥,給我捉只咪啦子吧,我把它裝在裏面,然後拿到學校去給我的同學看,好不好嘛!

那時的我雖然只有七八歲,但是總以爲自己已經是一個男子漢了,所以就爽快的答應了她,並開始爲我的小敏兒妹妹找尋容易捉到的咪啦子。

夏季裏石山的樹上雖然聽着到處都是咪啦子叫,可真正要捉一隻,那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當我們經過半天的辛苦,終於捉到一隻咪啦子放入她那個透明的玻璃瓶裏時,敏兒妹妹高興地摟着我又是笑又是跳,還一個勁的說:斌哥哥好厲害,斌哥哥真行喲!然後興高彩烈的一路歡唱着小童謠向家裏跑去。

好象小小可愛的敏兒妹妹剛剛轉過那個小土坎,她那稚嫩的聲音還在林中迴盪,她那小手中裝着咪啦子的玻璃瓶還閃着童年時代的光芒,那紫褐色的咪啦子還在瓶中撲棱着那對半透明的翅膀,小小可愛的敏兒妹妹就已經是個文文雅雅,說話含羞,留着一束馬尾發,散發着幽香氣味的青春少女了。

那時我們都已經是中學生了,一起玩的日子也越來越少了,只有在每個週末才能在家裏玩上一天,見一次面。我還是習慣地叫她敏兒妹妹,她也還是溫柔地叫我斌哥哥。我們除了有時互相到家裏討論學習之外,期餘的時間都會在那座小小的石山上度過。

不知是年齡改變了性格,還是性別決定了性格。每到夏季蟬聲悠悠時,我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一個人走到石山上去玩,卻再不是爲了聽蟬,而是爲了想看敏兒妹妹。但是又不敢象小時候那樣跑到她家去拍她家的門,大聲叫敏兒妹妹出來玩。這時候,我就會拿出口琴,悠悠揚揚地吹着一些校園抒情歌曲,也會吹一些流行的愛情歌曲,讓自己在悠悠的旋律中憧憬着浪漫的愛情。讓我的琴聲把我的敏兒妹妹吸引到小石山上來,吸引到我的身旁來。

當我吹着吹着時,有時候敏兒妹妹就會悄悄地從我身後出現,帶着粉潤的羞澀,微笑地說:喲,斌哥哥的口琴吹得多好喲,連咪啦子都靜下來聽你的琴聲了。有時她會悄悄地站在我的身後,當我吹得入神時,她會突然一聲嬌吒,然後在我驚懼的反應中吃吃的嬌笑不停。然後我們就會在石山上的石頭上面跳過去跳過來,享受着與童年時代不一樣的幸福和快樂。

不同的是,童年時代是敏兒妹妹老跟在我的身後,嘰嘰喳喳地說過不停。現在呢,是我跟在敏兒妹妹的身後,想方設法地惹她笑,讓她開心。

她有時會故意把我引到那棵我曾經下不來的樹下的石頭上,取笑我說:斌哥哥,還記得那次下不來了嗎,要不是我傷心的哭喊,也許你今天都還站在上面呢。然後望着我調皮的笑。我也會隨便跳進一個光光的石槽,回憶着說:敏兒妹妹,你還記得嗎,在這些每一個石槽裏,都有一段你爬在我膝蓋上睡覺的童年故事,還經常流夢口水在我褲子上呢!我這樣一說,敏兒妹妹就會滿臉含羞,故作耍賴地說:沒有沒有,是你瞎編的。

那一天,也是炎炎烈日,知了在林間鳴唱着夏季的清涼,我又在石山上吹着我的悠悠口琴。敏兒妹妹突然從石頭後面跳出來,又是嬌聲一喝,我故作嚇了一跳。正想問她手中拿的是什麼東西,她卻嘴一嘟,把手藏在了身後,說:哼,你爲什麼騙我?

我被她問得莫名其妙,反問她:我怎麼騙你了呀!

敏兒妹妹嘟着嘴,側臉對我說:其實你根本沒有被我嚇倒,是不是!

我一笑,開心的說:哈哈,說實話吧,你根本嚇不到我。

她問爲什麼?我說:因爲你自己出賣了你自己呀。

她有些不懂的問:怎麼出賣了呀?

我笑着說:要是你一到就跳出來一吼,我可能還真的被你嚇着,但是你每次都是到了好一會兒後你才跳出來,所以就嚇不倒我了。敏兒妹妹還不明白,繼續問我:憑什麼?

我對她調皮一笑:因爲你在後面一藏,你身上的香味就已經飄進我的鼻子裏了。

她聽我們這麼一說,馬上羞紅了臉,低頭羞語:你好討厭喲!然後又愉快地笑問:我真的有那麼香嗎?

最後纔拿出手裏的東西一晃,說:你猜是什麼?我猜了半天都猜不到。最後她把手一攤,微笑的望着我不言語,一臉幸福的樣子等待着我的驚喜。

我一看,一個小小的玻璃瓶裏面裝着一隻紫褐色的蟬,半透明的翅膀,一動不動的爬在瓶子裏面。我一高興說:喲,敏兒妹妹還玩蟬呀!她笑一笑,說:你好好看一看!

我從她的手中拿過瓶子認真端詳着,好一會兒說:死都死了,還裝着幹嘛呀!

敏兒妹妹一下從我手中搶過瓶子,說:這個小瓶子,這隻小蟬可是我們的`童年時光裏的童年故事喲!你還記得那次給我捉蟬的事情嗎?

真是一石擊起千層浪,一蟬引出舊時光,望着她手裏的那個小玻璃瓶,端詳着躺在瓶裏的那隻紫褐色的蟬,依然半透明的翅膀,我彷彿又回到了十幾年前的童年時代,彷彿又感覺到小小的敏兒妹妹摟着我的腰,興奮的又跳又叫,嘴裏不停的說着:斌哥哥好厲害喲,斌哥哥真行!

此時看着站在身旁婷婷玉立的敏兒小妹妹,略帶羞澀的看着我微微的笑,感受着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幽香,幸福愉悅之餘竟在心裏升起一縷淡淡的惆悵。

敏兒妹妹用一張粉潤微羞的臉望着我說:斌哥哥,請你給我做件事行不行?

我一聽敏兒妹妹這麼客氣的對我說話,我心裏馬上就感到一種失落,我微笑的說:怎麼這樣請我做事呀,好生疏的感覺喲!咱們還是不是從小玩到大的兄妹呀!

敏兒妹妹聽我這樣一說,於是就自由爽朗她笑一笑,說:好,那你就去給我捉一隻咪啦子吧,我們要做一個昆蟲標本。

我一時心裏高興得不得了,天真的一笑,對敏兒妹妹說:沒問題,敏兒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們捉到了一隻咪啦子後,就回到敏兒妹妹家去做成標本。我們一起做了一個紙槽,取來標本針,想把咪啦子的兩對翅膀平平地釘在紙槽上,保持飛行的樣子。看着在手裏掙扎的可愛的咪啦子,敏兒妹妹有些不捨的問我:斌哥哥,怎麼才能把咪啦子弄死呢?我毫不在意的說:用標本針一刺不就死了嗎!敏兒妹妹嬌怯憐惜地說:不,那樣太殘忍了。我又想辦法說:放在火爐上一烤就死了。敏兒妹妹還是不同意。我就兩手一攤,說:那你就想辦法吧。

敏妹妹幽幽的一笑,說:有了!我高興地問她:什麼辦法?她卻不說,只是一笑,就神祕地鑽進了房間。過一會手裏端着一碗水出來了。原來她到了一小碗白酒。敏兒妹妹把咪啦子的翅膀抓在手裏,然後把咪啦子的頭浸進了酒了,只幾秒的時間,那隻咪啦子就不動了,但是表面還是象活的一樣,紫褐色的身體,半透明的翅膀。

我和敏兒妹妹開始做標本了,但是我的心事已不在做標本的上面。看着敏兒妹妹細膩粉潤的手指,纖纖如筍的在我眼前靈巧的晃來晃去;感覺着有時敏兒妹妹的劉海在我額上輕輕地拂拭着,那種感覺是從沒有過的幸福和愜意。聞着從敏兒妹妹身上散發出來的幽香,一顆少年男孩的心開始在那個時候悄悄地動盪起來,許多的青春祕密也在小小的心裏潛滋暗長,卻又不改讓那些祕密伸出頭來。

時光易逝,人生易老。彷彿許多的青春故事都還沒來得及演釋,許多的青春疑問都還沒找到答案,許多的人生事情都還沒有做好準備。我和敏兒妹妹就已經高中畢業,又雙雙落旁待在家中。一個準備隨時請人相親,一個待在閨中,隨時迎接踏門而入的媒人說親。

夏季一年一季的到來,蟬鳴也一年一季的更換。就如我對敏兒的心事一樣,也一年有不同一年的心事。常言說: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緣份是令人羨慕的美好姻緣。而千百年來的門當戶對又常常給這種令人羨慕的姻緣設置了門檻。人與才的般配,人與財對等,門與戶相對在很多時候只能讓愛情發出無奈的嘆息。

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雖然我依然喜歡到那座石山上去玩,但是我已經不再吹口琴了,只是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某棵樹下的石頭上,聽着蟬在樹枝間長鳴不停,一浪一浪的蟬聲猶如無形的海浪拍打着成熟的心岸。我也不再去那樹枝叢裏尋找蟬兒躲藏在哪裏,任由它在林中,在我的頭頂自由的吟唱。常常都是我一個人孤單的聽着蟬鳴,直到夕陽落山,在媽媽的叫喊聲中才慢慢地回家。

對於我愛一個人在小石山上聽蟬的事,爸媽都知道我的心事,只是不說,但有時候會無奈的嘆氣,也會旁敲側擊的提醒一些世俗規矩。我也知道那些世俗規矩,但是我就是放不下,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此時的敏兒妹妹已經在那次買戶口的政治潮流中成了一名國家工作人員,我依然守護着家裏的那幾畝薄田,依然一個人孤單地守護着那一座小小的石山。年年如此,月月如此,日日不斷。因爲每個星期天,敏兒妹妹都會經過這條山路回家。有時她會順便到我家去看看我父母,和我說說話,然後我自願的要送她回家,她也欣然同意。但是我從沒有把敏兒妹妹送到她家去過,只是送到那座小石山後我就看着她回去。不是我不想送,因爲我不願見她那個是國家職工的爸爸,敏兒妹妹也知道她的爸爸有些瞧不上我這個農村小夥,所以也就不勉強我了。

在一個星期天的黃昏,敏兒妹妹又和她的爸爸一起下班回家,在石山上遇上我,敏兒妹妹老遠就親熱地叫我:斌哥哥,你在玩啊?敏兒妹妹剛一叫我,她爸爸就嚴肅地說:這麼大的人,還象小時候的叫人,多難爲情呀!敏兒妹妹一時羞紅着臉卻喜悅地說:叫習慣了嘛,有什麼難爲情的。然後叫她爸爸先回家,她要和我一起說會話。她爸爸嚴肅的拒絕了敏兒妹妹的要求,敏兒妹妹只好無奈的望了我一眼,然後跟着她爸爸回去了。

望着敏兒妹妹隱沒在林中的倩影,聽着林中蟬鳴的嗚咽,我身乏心厭的躺進一個石槽裏。望着頭頂稀蔬的樹叢,望向樹叢外面的藍天,感到一切都是那麼的飄渺無依,變幻莫測,唯一感到真實的就是我所躺着的這個石槽,在童年時代,我曾經和敏兒妹妹一起相互依偎的躺過。

不知過了多久,敏兒妹妹悄悄的出現在我身旁,我依然躺在那個曾經和敏兒妹妹躺過的石槽裏。敏兒妹妹坐在我的身旁,沒有說話,我也沒有問她,我們就這麼靜靜地聽着蟬鳴,就象聽着一首首流行的傷感的情歌。

敏兒妹妹毫無目的地望着身旁的樹木,象是在搜索着我們留在石山叢林中的童年故事,她帶着傷感的語音說:唉,斌哥哥,你說人爲什麼要長大嘛!長大了好多煩心事呀。

當夜幕悄悄地降臨,當蟬鳴聲漸漸停息的時候,敏兒妹妹纔對我無限依戀又很無奈地說:斌哥哥,要不你又去復讀吧,爭取考一個大學。

任由敏兒妹妹在我身旁帶着安慰和無奈的語氣開導我,我依然一點反應都沒有一樣的躺在那個石槽裏,聽着林中的蟬咪啦咪啦的吟唱不停。敏兒妹妹故作調皮的說:斌哥哥,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在這林中捉咪啦子的時候我問過你的一個問題嗎?

敏兒妹妹停住話等我回答,但是我仍然沒有回答她。敏兒妹妹柔柔的嘆了口氣,用鼻子撒嬌的哼了一聲,表示對我不理她的不滿。她接着說:我問你蟬爲什麼叫咪啦子。你還沒有告訴過我呢--你聽,蟬叫起來的聲音就是咪啦咪啦的,所以叫咪啦子了。

當夜幕悄悄的籠罩了整個村莊的時候,石山下的敏兒家裏傳來了她爸爸有些帶怒的聲音叫她回家,語音裏明顯的帶着對我的不滿。敏兒無奈地站起身,溫柔的說:斌哥哥,回去吧。

大概是媽媽不忍心讓我這樣的被這份無奈的愛情所折磨,當敏兒妹妹再一次來我家玩時,媽媽就以一個長輩的身份以玩笑的口氣對敏兒妹妹說:敏兒,你還記得你們剛發盟讀書那時候的事嗎?

一提起那時候的事,敏兒妹妹就有些害羞的微笑着不好意思的對我媽媽說:嬸,你就不要取笑敏兒嘛,那時候人家小不懂事呀。

可是我媽媽還是要說,我媽媽對敏兒說:那時候你的斌哥哥死活都不去上學,說就是想和敏兒妹妹一起讀書;敏兒呢,也不去上學,非要和你斌哥哥一起讀書才肯上學。我媽媽突然把話停住,慈愛的望着敏兒說:敏兒,你知道最後我們是用什麼辦法讓你們去上學的嗎?敏兒羞澀的望着我媽媽好奇的問:什麼方法?嬸!

我媽媽幸福的笑了笑,說:就是讓你做你斌哥哥的媳婦呀!說等敏兒長大了就嫁給你斌哥哥呀……我媽媽還想說下去,可是敏兒妹妹早已羞得擡不起頭了,偷偷的看了我一眼,顯出無限的憂怨和傷感。

而媽媽的玩笑話聽在我的耳裏就象是刀割,我一時氣憤的對我媽媽說:你有毛病呀!然後就一個人帶着心酸進屋去了。

那是我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對我媽媽發火。

敏兒妹妹走了後,媽媽走進我的房間,坐在我的牀沿耐心地對我說:要不我們請個媒人到敏兒家去提親試一試吧?聽媽媽又這樣說,我很想發火,但是又不忍心傷媽媽,所以就以背對着媽媽,只是不說話。

媽媽繼續說:看敏兒那意思也許會答應的,要不然她都參加工作了幹嘛還總是來看你,和你玩呢。

聽着媽媽的耐心與希望,我心裏真的想鼓起勇氣對敏兒表白,但是由於我們兩家家庭環境的懸殊,實在讓我鼓不起勇氣,更何況現在的敏兒已經是一名正式的國家工作人員了。不僅門不當,戶不對,而且連人也不般配了呀。想到這些,我就一點信心都沒有了,要是萬一敏兒不同意,那我們以後的日子怎麼相處呀。

媽媽見我一聲不哼的躺在牀上,有些氣憤的站了起來,一邊走出去,一邊說:那你就這樣空想人家一輩子吧。說完輕輕地帶上了房門。

當我還沉浸在對敏兒妹妹的單戀中無法自拔時,那天黃昏,敏兒妹妹突然約我到那座石山上去聽蟬,她說她很想讓我陪她再聽一次蟬。這讓我很是驚訝。在我的記憶裏,從來都是我約敏兒妹妹去聽蟬的,今天她竟然主動約我去聽蟬,我還有點受寵若驚卻又有些象要發生什麼大事的感覺。特別她還着重說陪她再聽一次,這讓我心裏感到很是不安。

敏兒在前,我緊跟在她的身後,我們也沒有說話。來到小石山上,敏兒找了一塊很乾淨的石頭坐在上面,我也緊依在她的身旁坐下。自從那次媽媽開了那樣的玩笑後,我們之間變得好象沒有以前自由了,所以好一會兒我也沒有問她,她也沒有說話,就這樣默默地坐着。身旁樹枝上傳來一陣陣憂傷的蟬鳴聲,在黃昏裏的小山村裏顯得更加撩起人的悲傷心情和回憶起本已過去的快樂與憂傷的往事,在此時全都傳化成縷縷悲痛了。這樣過了好一會,我終於忍不住地問敏兒:什麼事呀,敏兒妹妹?你第一次叫我出來聽蟬。

敏兒妹妹有些傷感的看着我,很歉意地說:斌哥哥,要是有一天我做了讓你不高興的事,你會恨我嗎?

當敏兒妹妹這樣有些對不住我的說着時,我已經明白了今天她叫我來聽蟬的原因了。頓時心裏一陣酸,眼睛裏就有了一些潤潤的感覺。爲了不讓我的敏兒妹妹難受,我強忍着心裏的痛,擡頭假裝去尋找正在林中鳴叫不停的蟬,好讓淚水不至於滑落。

敏兒妹妹也知道她已經深深地傷到了我,於是帶着悲慼無奈的聲音自言自語的說:好多的事情有時候真的不是我們能夠做得了主的,很多的事情不得不受凡塵世俗的捒縛,所以,很多時候,我們只有認命--我能在這裏--這一生與你相遇,是我最大的幸福……後面敏兒說了些什麼我已經記不得了,因爲林中的蟬鳴聲控制了我的整個思緒。此時此刻的蟬鳴就象是在爲我和敏兒妹妹的青梅竹馬的友誼正式落下了帷幕;象是爲我這段單相思的愛情唱起了輓歌。

雖然我和敏兒妹妹的那種青梅竹馬的友誼落下了帷幕,畫上了句號,但是我還是離不開敏兒妹妹,我還是在那座石山上天天等候着敏兒妹妹的每一次經過,總覺得和她說上幾句話心裏就舒暢一點,生活就甜蜜一點。直到那一天再次與敏兒相遇後,我才下決心離開從小玩到大的敏兒妹妹。

那天又是一個星期六的下午,我和往常一樣依然在石山上聽着蟬,等候着敏兒敏妹妹。當夕陽把整個石山染成一片金黃的時候,我聽到了敏兒的聲音,象平時一樣和她爸爸一邊談着話,一邊向石山這條小路走來。我心裏又是激動,又是害怕。激動的是終於又等到敏兒妹妹了,害怕的是她爸爸的鄙視。當敏兒越來越近,快到我的面前時,我才發覺有點不對,因爲那個男人的聲音不象她爸爸。擡頭一看,果然不是她爸爸。敏兒見我還是那樣的等她,又是感激,又有些難爲情的對我叫了一聲:斌哥哥!然後就對身後的男孩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的叫他先到她家去,自己留下來和我說話。

一切都是那樣的結束了,一切都該過去了。當那個男孩轉過那個小土坎後,我再也無法在敏兒妹妹面前鎮定,再也沒有心情和敏兒妹妹說話了。我第一次不理敏兒妹妹的解釋,轉身跑了。再過幾天,我終於決定離開家鄉,離開我青梅竹馬從小玩到大的敏兒妹妹,到南方城市去打工了。

第二年的夏天,正是蟬聲悅耳的季節,小妹來信告訴我說:敏兒姐姐下個月要結婚了,是上門女婿,她讓我問你能不能回來參加她的婚禮?

我很想回,但是最終我沒有回。在這個聽不到蟬吟知了鳴的小城市,雖然心中有時總會想起敏兒妹妹,但是因爲沒有蟬聲的招惹,心裏也就安然平靜許多。在忙碌的打工歲月裏,敏兒的身影也就象一幅描繪在藍天白雲上的畫,在時光的風雨洗滌中漸漸褪色。

這個城市雖然聽不到蟬,但是我還是喜歡聽蟬,無時無刻的在心裏聽着故鄉的蟬鳴,時常頻窗遠眺那一排排整齊的風景樹,雖然沒有蟬鳴,但是,靜默着,靜默着,就彷彿有了蟬的吟唱:

小時候,

寧願在蟬的長唭不息裏做夢,

不願在你的嬌聲燕語中游戲。

長大後,

聽蟬如聽詩,

看你象看謎。

蟬音如詩如歌,

不如你的笑聲沁肺潤心。

此時

願在盛夏聽蟬鳴,

不願月下去想你。

蟬吟如一首遠去的童謠,

記意中你的笑,

是一闕哀怨的詞。

每聽一次蟬,

思念長一季;

每想一次你,

相思痛幾分。

聽蟬苦,

想你痛。

過了幾年,小妹又來信說:現在國營企業改制,敏兒姐姐和她老公雙下崗了,可能要出來打工,敏兒姐姐想知道你的地址。希望你能告訴她。

我不知道小妹爲什麼要這樣把關於敏兒妹妹的事情仔仔細細地告我,但是聽到這些消息我既感到傷感又感到喜樂。傷感的是敏兒夫妻雙雙下崗,以後的路又將怎麼走。喜悅的是敏兒妹妹有可能來和我一起打工。但是最後我還是沒有告她我的地址,連小妹的信也一直沒有回覆。

再過一段時間,小妹來信說:由於敏兒姐姐雙雙下崗,她丈夫好吃懶做,洶酒的老毛病復發,兩口兒總是吵架,還和敏兒姐姐的父母吵,鬧着要離婚。前不久就和敏兒姐姐打了一架,說是敏兒姐姐拿出一個你們小時捉咪啦子的小玻璃瓶給她女兒玩,她女兒問起那裏面的那隻咪啦子,敏兒姐姐就講了你們的故事,被她丈夫聽了,然後就很很的吵架打架了。

看着小妹一封封關於敏兒妹妹的來信,就象帶來了那座石山林裏一陣陣的蟬鳴,不得不在我心裏擊起一波波的漣漪--我的敏兒妹妹爲什麼會進入這樣的一個婚姻裏呢!

過不多久,小妹再來信說:敏兒姐姐離婚了,帶着她的女兒。人倒是看不出有什麼痛苦,只是每天黃昏時就會帶着她女兒到石山上來玩,就象當初你一樣。我會經常去陪她一起玩,因爲在我心中敏兒姐姐就是我最好的嫂子和姐姐。

信的最後小妹問我要不要回去看一看她們母女!

讀着小妹講述敏兒妹妹的信,我眼裏噙滿了淚水。我是真的決心要回去看敏兒妹妹母女了,因爲當初我在敏兒妹妹的未婚夫面前象電影裏的人那樣說過:你以後一定要好好地待我敏兒妹妹,要是你哪天讓她受委屈了,我決不放過你。

在外流浪的這些歲月裏,我已把時光在歲月中煅燒成了一個精緻的琉璃盞,把從人生中經過的讓我感動的所有人和事,不管是愛情的,或者是友情的,都製成了思念的酒,盛在那時光的琉璃盞裏,用記憶把她封存,珍藏在心的最深的那一格。當思念的鎖打開了記憶的門,我就會撫着花兒,就着月光,打開心扉,細細品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