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儒學(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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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把《天下篇》這段話稍加註解,不過,要真正搞懂,一定要自己去讀。中國古人的著作,單靠講解是不行的,一定要靠自己去讀、去悟、去體會。

什麼是儒學(二)?

中問與西方學問在方法上有一個根本的不同,西方學問講究思想(thinking),講究儘量多的知識,所以西方人的學術著作喜歡旁引博證。中國學問(尤其是儒、道及佛教的禪宗)講究感覺(feeling),所以中國人的學術著作不崇尚龐大的體系。傳統的中國學人願意讀舊書,從舊書中得到新的感受。這正如蘇東坡所說:“舊書不厭百回讀,熟讀深思子自知。”

這個不同的結果是:西方學問由知識積累,中國學問必須人生閱歷的積累。所以朱熹教人,主張先讀《論語》和《孟子》。他說:“語孟工夫少,得效多;六經工夫多,得效少。語孟用三二年工夫看,亦須兼看大學及書詩,所謂‘興於詩’。諸經諸史,大抵皆不可不讀。”單單一個《論語》和《孟子》就要三二年工夫方可小成,可見中國學問需要感受,需要悟。

天下之治方術者多矣,皆以其有爲不可加矣!

方:道也。以其有:以爲自己擁有。

古之所謂道術者,果惡乎在?曰:“無乎不在。”

道術:普遍之道。術是指道的運用。上古之人所體現出來的道在什麼地方呢?

曰∶“神何由降?明何由出?”“聖有所生,王有所成,皆原於一。”

神:妙物之名;明,智周爲義。

不離於宗,謂之天人;不離於精,謂之神人;不離於真,謂之至人。

宗即本,依,本即自然。精,指道,道家的道,《》所謂“其中有精”的“精”。真,指道之本質,《老子》所謂“其精甚真”。

以天爲宗,以德爲本,以道爲門,兆於變化,謂之聖人;

兆,預示、預知。

以仁爲恩,以義爲理,以禮爲行,以樂爲和,薰然慈仁,謂之君子;

薰然:像溫和的南風,可以吹化萬物。

以法爲分,以名爲表,以參爲驗,以稽爲決,其數一二三四是也,百官以此相齒;

守法爲本分。表,標誌。參,比較。稽,考查。決,決斷。一二三四,指法、名、參、稽。齒,指序列。

以事爲常,以衣食爲主,蕃息畜藏,老弱孤寡爲意,皆有以養,民之理也。

事,耕織之事。常,不變之理。蕃息,繁衍生息。畜藏,積蓄、儲藏。

古之人其備乎!

備:完備。

配神明,醇天地,育萬物,和天下,澤及百姓,明於本數,繫於末度,六通四辟,小大精粗,其運無乎不在。

配:合。神明:上文之“神由何降?明由何出”之神明。醇:通準,以天地爲準則。本數:即根本,指仁義。末度:即法度。法乃不得已而爲之,因而爲末。六通:指六合,上下四方。四,春夏秋冬。闢:通暢。小大精粗:即事無具細。運:遙與上文之道術相對。

其明而在數度者,舊法、世傳之史尚多有之;

其在於《詩》、《書》、《禮》、《樂》者,鄒魯之士、縉紳先生多能明之。《詩》以道志,《書》以道事,《禮》以道行,《樂》以道和,《易》以道陰陽,《春秋》以道名分。

鄒魯之士、縉紳先生:指儒者。

其數散於天下而設於中國者,百家之學時或稱而道之。

六經所載之數度散於天下,而成爲中國道術之根本,諸子百家皆稱而道之。就是說,六經並非只是經典,它們乃是諸子百家共同的經典。

天下大亂,賢聖不明,道德不一。

不一:雖以六經爲共同經典,但解釋、運用毫無統一。

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

一孔之見。

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

猶百家衆技也,皆有所長,時有所用。雖然,不該不遍,一曲之士也。

該:通賅,完備。遍:普遍。一曲之士:看問題片面的人。

判天地之美,析萬物之理,察古人之全。

判:分割;析:離析;察:放散。

寡能備於天地之美,稱神明之容。是故內聖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鬱而不發,天下之人各爲其所欲焉以自爲方。

悲夫!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

反:歸反,反觀。如張橫渠論人性:“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正蒙·誠明篇》)“善反之”,即善於透過現象看本質。

後世之學者,不幸不見天地之純,古人之大體。道術將爲天下裂。

以上是對《天下篇》這段話的簡單注讀,下面再從總體上看一看。

這段話,講到了中國學術的根源問題,也講了“道術將爲天下裂”。這是上的一個大道理。

首先,他強調道爲一,說“聖有所生,王有所成,皆原於一。”這句話還原到上一句問話,即“神”與“明”“皆原於一”。這個“一”是什麼?就是“天”、“德”、“道”、“宗”、“精”、“真”這六個字。

這些道理都在六經中表現出來了,因爲六經都是古人留下來的。

本來,對六經,“鄒魯之士、縉紳先生多能明之”,但後來,“天下大亂,賢聖不明,道德不一”,於是,“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各自滿足於自己所悟到的那點東西,結果,離開道反而越來越遠,即“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

我說了,這是一個大道理,明白這個大道理,可以解決許多問題,包括儒學的問題。

這些問題的根本就是,爲什麼會有不同的?有希臘文化、中國文化、印度文化。

馮友蘭先生有馮友蘭先生的解釋,梁漱溟先生有梁漱溟先生的解釋。

馮友蘭先生從上講,說中國人的生活環境,與希臘人的生活環境不一樣。他引用《論語·雍也》中的話,“子曰: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這句話中的“知”,通“智”,智慧的“智”。

馮先生用這句話來說明中西文化的差異。他認爲山就是內陸,以農爲本,水就是海洋,以商爲務。農所引發的思維模式是直覺,因爲農耕靠的是對四時更替的把握;商所引發的思維模式是推理,因爲經商需要對數字進行抽象地演繹。馮先生由此指出,與古希臘哲學的不同取向是,古希臘哲學在於求知,中國哲學在於體悟人生。[①]

梁漱溟先生從人生的`不同取向來解釋。他指出,人生有三種路向:

一種是“本來的路向”。取這種路向的人生,“遇到問題都是對於前面去下手,這種下手的結果就是改造局面,使其可以滿足我們的要求。”

二種路向是,“遇到問題不去要求解決,改造局面,就在這種境地上求我自己的滿足。……他並不想奮鬥的改造局面,而是回想的隨遇而安。他所持應付問題的方法,只是自己意欲的調和罷了。”

三種路向是,“遇到問題他就想根本取消這種問題或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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