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寶”的再認識(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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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寶”的再認識(5)
昌國“有文字,知書計,所置官亦採中國之號焉”[31],則高昌的官銜及其品級即使不完全等同於中原王朝,但二者相差無幾,卻可以大體肯定。因此,不妨略微探索一下參與祭祀的這些職官,便能得知薩薄的大致地位了。
“諫議”當即中原官銜“諫議大夫”之略,按隋制,隸門下省,掌侍從規諫,爲正五品上官。“主簿”,初爲中央和地方諸官的屬吏,掌文書簿籍之事,魏晉以降,多居將帥重臣幕僚之右,參與機要,總領府事,北魏時爲從五品下。“參軍”乃是“參軍事”之略,是爲王公府、軍府、州的佐吏。“明威”是將軍之號,按隋制,爲正八品。“中郎”乃“中郎將”的簡稱,原爲宮廷侍衛諸郎之一,南北朝時諸王公府、軍府多置從事中郎爲幕僚。“虎牙”爲“虎牙將軍”之略,雜號將軍之一,西漢時設置,後世沿用,但地位逐漸下降,北魏時僅爲秩正八品下。“倉部”是尚書省的屬曹,隋朝度支尚書(後改民部尚書)下設有倉部。“通事”即官,爲州郡的佐吏,北魏時代郡的通事爲七品上。“校郎”即校事,掌郡僚百吏。
《隋書》簡單地談及高昌的職官:“官有令尹一人,次公二人,次左右衛,次八長史,次五將軍,次八司馬,次侍郎、校郎、主簿、從事、省事。”[32] 若按此說,則知高昌的校郎在主簿之上,而主簿已近主要職官之末。而比照北魏官制,諸門府主簿爲“從五品下”,虎牙則爲“第八品下”,可知虎牙更遠低於主簿。那麼,我們檢視上引高昌永平二年的文書,“薩薄□□”被置於“虎牙孝恕”與“虎牙孟義”之間,其品級即使不比虎牙更低,大約也與之相仿;再說,這一組成員被置於九組“知祀人”的最後,也進一步表明其品級可能是這些官吏中最低的。至此,我們可以較有把握地說,在高昌政權中,“薩薄”是品級最低的官吏之一。
最後,必須強調的一點是:儘管高昌的“薩薄”很可能是南亞和中亞之“薩薄”演變成中原之“薩寶”的一箇中間環節,但是,它與中原的薩寶仍有相當的區別。這種區別不僅在於它的品級和地位較低,還在於它未必如中原的薩寶一樣,“擁有稱爲祆正的部下”(上引姜伯勤語)。因爲,從迄今僅見的兩條有關高昌之“薩薄”的資料來看,一條只說薩薄下令發給某人糧食,另一條則表明薩薄僅僅是在特定的國定典禮中,負責祭祀諸多非祆教神祇的許多官員中的一個低級官吏,並且,他所參與祭祀的神的性質不得而知。
所以,我們根本無法據此得出結論,認爲這類薩薄尚有專門負責祭祀祆教神祇的下屬官員。而比較大的可能性是:以粟特人爲主的“西胡”商團東來定居之後,對高昌政權的、、都有着一定的影響,因此其首領遂被當局授予某種榮譽性的官職,而其稱銜也就順理成章地沿用了“商主”(即“薩薄”)之號。此職的實權可能仍在於自治程度較高的本族的移民團體,它既不是專理宗教事務的教職,也不是以宗教領袖身份兼理政務的“政教合一”的職務,而是一個地道的“俗官”稱銜。
3.中原王朝的“薩寶”
(1) “薩寶”並非教職
此前,人們之所以將“薩寶”與祆教緊密地聯繫起來,恐怕不外乎是鑑於兩三條史料中的若干辭句,猶如本文開初已經談及的那樣。第一,《通典·職官志》在提到“視流內”的官品時,先謂薩寶爲視正五品,緊接着說薩寶府祆正爲視從七品,同時,又爲“祆”作了一個比較詳細的註釋。第二,在敘述“視流外”的官品時,將位屬勳品的薩寶府祆祝、四品的薩寶率府和五品的薩寶府史排列在一起。第三,《舊唐書·職官志》談及,開元時曾廢除了視流內的許多職官,卻只保留了“薩寶、祆正二官”;在“視流外”的職官中,亦“唯留薩寶祆祝及府史”。
顯然,從這些行文來看,“薩寶”與“祆”同時並列,很容易造成“薩寶”即是祆教教職的印象。但是,經過仔細剖析之後,我們不僅不能認爲薩寶是純粹的教職,甚至也不能認爲這是“政教合一”的官職。
首先分析上述最容易導致人們誤認爲“薩寶”是教職的幾段文字。《通典》謂薩寶爲視正五品,薩寶府祆正爲視從七品,這分明是將“薩寶”與“祆正”分爲兩種職官,如果說二者之間有着一定的關係,那也只能說“祆正”是“薩寶府”中的官員之一。祆正固然是負責祆教事務的官員,但是,某一機構中的下屬官員之一負責祆教事務,決不表明這整個機構都從事於祆教事務的管理!
《通典》還接連提及三種“視流外”的職官:薩寶府祆祝、薩寶率府、薩寶府史。顯然,這隻能表明,在“薩寶府”這一機構中,還有三種較低級的官員。在這三種職官中,“祆祝”負責祆教事務,當無疑問。然而,“率府”卻是一個十分地道的“俗官”:此官署始置於秦代,漢、唐期間的歷朝雖迭有因革,但都承襲了這一稱銜,大體爲太子屬官,掌東宮的兵仗、儀衛及門禁、巡邏、斥候等事。在此隸屬於薩寶府,則不外乎是負責最高長官薩寶及其家屬的出入安全之類。至於“府史”,則也是一個“俗官”,它是一種佐吏,自秦漢以後,“府史”逐漸成爲掌管官府文書籍冊的佐吏通稱。那麼,這裏的“薩寶府史”,也應該只是掌管“薩寶府”這一機構的圖籍文書等物的官員。顯而易見,在此除了能夠確認“祆祝”是薩寶府屬下管理祆教事務的官吏之外,看不出“率府”、“府史”與祆教有任何關係,更看不出“薩寶”一職的宗教性質。
再看《舊唐書·職官志》所言。它所傳達的最明確的信息只是:開元時期,視流內的職官只保留了薩寶、祆正二官;視流外的則也僅保留了二官:薩寶府的祆祝和府史[33]。那麼,我們至多認爲,由於祆教事務在薩寶府中的某種必需性,故保留了祆正、祆祝二職。至於它們的上級長官薩寶以及平級官員府史,則仍然無法被證明爲也是負責宗教事務的官職。相反,同一段落的開頭將薩寶與三師、三公等世俗職官並稱,倒似乎暗示了“薩寶”也是一種世俗性的行政官職:“流內九品三十階之內,又有視流內起居,五品至從九品。初以薩寶府、親王國官及三師、三公、開府、嗣郡王、上柱國已下護軍已上帶職事者府官等品。開元初,一切罷之。”。
《隋書·百官志》談及北齊的鴻臚寺時說道:“鴻臚寺,掌蕃客朝會,吉凶弔祭。統典客、典寺、司儀等署令、丞。典客署,又有京邑薩甫二人、諸州薩甫一人。”這裏所言的“薩甫”即是“薩寶”;而古代的鴻臚寺則略似於現代的外交部,主要管理涉及域外諸政權及其居民的諸種事務。至於其下屬機構典客署,按唐制,其職責爲“掌二王后介公、酅公之版籍及四夷歸化在蕃者,朝貢、宴享、送迎皆預焉。酋渠首領朝見者,給稟食;病,則遣醫給湯;喪,則給以所須;還蕃賜物,則佐其受領,教拜謝之。”[34] 由此,我們看不出典客署的職責中有與宗教事務相關者,因此,典客署屬下的“薩甫”很可能也是隻理域外“胡人”之世俗事務的一個部門。所以,《隋書》的這段記載也傾向於顯示“薩甫(=薩寶)”一職只與世俗事務有關。
如上文所見,薩寶府的下屬職官中,率府和府史兩職頗具“世俗性”。而在《新唐書》的宰相世系表中,我們還見到另一個十分“世俗”的官職——“果毅”:在鄭氏北祖的世系中,有一位鄭行諶,其職位是“薩寶果毅”。[35] 綜觀該《世系表》的體例,多是先列一個人名,接着列其官職;而官職則分兩個部分:先列地區或機構,再列實際擔任的官職。即某某地方的某某官,或某某機構的某某官,例如:“(鄭)行邕,荊王府參軍”,“(鄭)行潁,衛州司馬”,“(鄭)巖,京兆少尹”,“(鄭)潤,太府寺主簿”,如此等等。因此,所謂的“薩寶果毅”,也就是指薩寶府的果毅。而“果毅”則是隋唐時期的武官稱銜,隋以折衝、果毅等郎將官統領禁衛軍;唐代則以果毅爲府兵軍府的副將,協助折衝都尉(即軍府主將)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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