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韓寒:中國電影處於最好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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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寒:不管中國票房能否或者何時超過北美,我認爲這都不重要,因爲這本身就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我們比北美有着更多的人口和城市,而且娛樂消費一直在增長。

專訪韓寒:中國電影處於最好的時代

2013年,當中國天才少年韓寒宣佈要執導他的電影處子作《後會無期》時,雖然這部電影是根據他自己的暢銷小說改編的,但這仍然遭到了很多業內人士的質疑。如今已經34歲的韓寒,在他20多歲時曾被譽爲“世界上最受歡迎的博主”和“中國繁榮時代年輕人的代言人”,他的博客充滿了對社會變遷的評論,迄今的點擊率已經超過了3億次,雖然他在其它興趣方面也取得了一些成功,包括髮行流行專輯,並且投入大量的時間用於專業賽車比賽,但在2013年以前,韓寒並沒有任何拍電影的經驗。

不過,韓寒執導的首部作品《後會無期》卻讓很多質疑者閉嘴,這部電影不但在中國獲得了1.01億美元的票房,而且獲得了很多國際影評人的好評。今年2月,韓寒又帶來了他的第二部電影《乘風破浪》,一部有點兒類似於《回到未來》(Back to the Future)的劇情/喜劇片,這部電影也成爲中國春節檔的黑馬,雖然面臨着周星馳製片的《西遊伏妖篇》(票房2.39億美元)和成龍主演的《功夫瑜伽》(票房2.52億美元)的夾擊,但韓寒的《乘風破浪》仍然取得了1.515億美元的票房。

今年3月中旬,《好萊塢報道》(下文稱THR)也通過郵件的方式對韓寒進行專訪,在這次採訪中,韓寒談到了自己拍電影的影響、中國票房的突然放緩以及電影的未來。

THR:跟其它興趣相比,比如寫博客、寫小說和賽車,你究竟是享受還是不喜歡拍電影?

韓寒:每一位作家在創作的時候,都會有在腦海中出現相應的場景,拍電影的樂趣在於能夠將這些場景直接呈現出來,因爲每一個角色都有他的真實形象,然後你可以通過剪輯、音樂和攝影機的視覺語言,將這些創意表達的更加豐富。

當我寫書的時候,我可以讓主角在黎明或者黃昏做很多事情,但在電影中你不可能這麼做,因爲真正的黃昏只能持續10分鐘。如果我在黎明或者黃昏設置很多場景,並且在拍攝的時候使用自然光,那麼一個鏡頭就需要半個月才能拍完。這只是一個例子,本質上來說,拍電影涉及到更多的製作限制,而在寫書的時候,你僅僅會被限制在抽象概念中。無論如何,藝術創作都能讓人感覺良好,即便最終這會給創作者帶來痛苦。

THR:過去幾年中國電影業的發展狀況如何?現在是在中國當導演的好機會嗎?

韓寒:對於電影人來說,這絕對是一個好時代!我們可以得到更多的預算,而且只要你拍出好的作品,就能從市場上得到好的回饋。中國的影院數量正在急劇增加,中國也有着大量的城市和龐大的人口,雖然很多人覺得中國電影產業是在急劇增長,但這僅僅是我們迴歸國際常態標準而已。如果一個人想展示自己的“深度”,通常會說“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但我不會這麼說,因爲對於中國的電影產業來說,現在真的不是“最壞的時代”。

THR:《乘風破浪》感覺像一位藝術家進入成人新生活階段的一個作品,這部電影也被描述爲中國新的“90年代懷舊風格”的作品。那麼,這部電影究竟如何反映了你對過去的感受?

韓寒:我認爲編劇和導演最好將他們的靈感和洞察力隱藏在日常生活的後面,作家應該儘可能少的讓讀者洞悉他們通常的想法和做法,相反,他們應該將這些東西融入到作品之中。不過,無論作爲作家和電影人,對過去保持一些神祕都是好的,所以,我不會告訴你這部電影究竟反映了我怎樣的過去。

THR:中國急劇增長的電影票房在去年“觸礁”,你怎麼看待這件事?

韓寒:電影產業跟其他產業的不同之處,在於這個行業受到幾家大的製作公司的影響,由於中國目前的演員和製作人數量有限,因此大型的製作公司每年都只能拍一兩部電影。顯然,前年推出了太多的電影,而去年大電影公司都在忙着拍今年上映的新電影。因此,去年是一個“製作大年”,但上映的重要電影卻很少。這是個很簡單的邏輯,我不明白中國的媒體和金融業前年爲什麼那麼樂觀,也不明白他們爲什麼會對去年的增速放緩那麼悲觀。

這不是一個很好預測的事情嗎?這並不是突然間發生的,去年中國和好萊塢的電影公司都非常“安靜”,所以票房不可能持續增長。是的,我們的確在不停的蓋影院,不過建造兩倍的'影院並不意味着能讓票房翻倍,那僅僅意味着我們可以去離家更近的影院看電影了。另一個因素,就是很多行業以外的投資者認爲這是賺錢的好機會,他們趕緊找電影項目,迫使這些項目在沒有準備好以前就開機拍攝,所以這也導致很多電影的質量很差,其中一些甚至讓觀衆失去了去影院的興趣。

THR:中國仍然有望在未來幾年超越北美,從而成爲世界上票房最高的市場。對於中國流行文化在世界舞臺所扮演的角色,你的希望或者說預期是什麼?

韓寒:不管中國票房能否或者何時超過北美,我認爲這都不重要,因爲這本身就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我們比北美有着更多的人口和城市,而且娛樂消費一直在增長。更重要的是中國能否將自己的文化出口到全世界,這個才重要,在這方面,我們還落後於日本和韓國。當然,這其中有着各種原因,每一個參與者都有責任,包括我在內。我們擁有一個自給自足的市場,這是好事,但也是一件壞事。

當然,我非常希望中國文化能在世界舞臺發揮更大的影響力,發揮更重要的作用。東方文化有着自己的獨特優點,最好是在平等的基礎上跟世界文化進行相互交流。我們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提高自己,而不是抵制或者抗議其它國家的文化作品。除了政治環境外,西方世界對中國文化的作品也有一些自然的偏見,要想消除這種偏見和敵意,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THR:哪部電影或者哪位導演是你的靈感來源?

韓寒:上小學的時候,我家裏有一臺錄像機,我爸爸曾買了四部電影的錄像帶,我一晚上就看完了那四部電影——《終結者2》(Terminator 2)、《生死時速》(Speed)、《真實的謊言》(True Lies)和《侏羅紀公園》(Jurassic Park)。那時候我覺得這些電影真的很棒。當時中國電影業是屬於張藝謀和陳凱歌的時代,也是他們創作出最好的電影作品的時代。但很難說哪個特定的導演或者哪部特定的電影啓發了我,看電影的時候,我不會假裝自己見多識廣,我喜歡實驗性的藝術電影,同時我也喜歡《復仇者聯盟》(The Avengers),我會去看大片的午夜場首映,同時我也會尋找那種在中國只有幾千人看過的電影,我喜歡電影本身,而不是將我看過的電影用來吹噓。

THR:在打造電影基礎設施方面,中國正在進行着一些歷史性的投資,與此同時,中國的年輕人也在他們的手機上花費着越來越多的時間,這甚至比西方的年輕人更多、更讓人吃驚。在這種情況下,你覺得去影院看電影還會繼續是娛樂消費的主導模式嗎?

韓寒:或許吧!鑑於目前的科技水平,還沒有其它娛樂模式能完全取代電影,但如果說到技術革命,誰敢說以後怎麼樣呢?電影的未來可能會完全改變,甚至都不會再是電影了,它可能只是一個需要你吞嚥的膠囊,以便將故事的感覺傳遞給你的大腦。但無論如何變化,我仍然喜歡坐在一個黑暗、坐滿人的電影院裏,去欣賞一部電影,我喜歡這種看電影的儀式感。我希望在未來的幾十年中,看電影不僅僅只是一種懷舊的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