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鶴沖天》詞看柳永兩難的人生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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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柳永是北宋時著名詞人,也是被當時以及後代在人生選擇上大爲詬病的詞人。本文通過其《鶴沖天》詞的分析,看柳永對仕途和煙花巷陌這兩條道路的態度,看其兩難的人生抉擇。
【關鍵詞】柳永 鶴沖天 人生選擇

通過《鶴沖天》詞看柳永兩難的人生抉擇

        柳永,宋代初期著名的詞人,著有《樂章集》一部。在他所做的詞中格外爲人所注目、同時也倍受爭議的就是寫豔情的那一部分。很多人一方面欣賞柳永的才氣,另一方面又爲他寫出如此風格的豔情而惋惜。宋謝維新《古今合壁事類備要》中說:“範蜀公與耆卿同年,愛其才美。聞作樂章,嘆曰:‘謬其用心!’”柳永不僅在當時,而且在以後很多人眼中都被看作是一位行爲不檢點的浪子。他那首十分著名的《鶴沖天》詞似乎也是在傳達着類似的信息,其詞雲:
        “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雲便,爭不恣狂蕩。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尋訪。且恁偎紅依翠,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在宋人筆記中有這樣兩條經常作爲這首詞的背景被引用。一條是北宋末年嚴有翼的《藝苑雌黃》:“當時有薦其(指柳永)者,上曰:‘得非填詞柳三變乎?’曰‘然’。上曰‘且去填詞。’由是不得志,日與狷子縱遊娼館酒樓間,無複檢約,自稱雲:‘奉旨填詞柳三變。’”另一條是吳曾的《能改齋漫錄》:“仁宗留意儒雅,務本向道,深斥浮豔虛薄之文。初,進士柳三變好爲淫冶謳歌之曲,傳播四方。嘗有《鶴沖天》詞雲:‘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及臨軒放榜,特落之,曰:‘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景祐元年方及第。後改名永,方得磨勘轉官。”這些筆記內容告訴我們柳永確實曾經浪跡於秦樓楚館之中,並在這個圈子裏贏得了極高的名聲,以至於當時的仁宗皇帝對他都耳熟能詳,此外在這個圈子裏的無限風光也的確造成了柳永後來在仕途上萬般曲折。
        從《鶴沖天》詞看柳永彷彿將世俗的一切褒貶全都拋擲於腦後,欣欣然用浮名換了淺斟低唱。陳師道在《後山詩話》中說“柳三變遊東都南北二巷”,柳永不光是遊了“南北二巷”,而且也確實在與那些青樓女子的交往過程中享受到了無窮的歡樂。“異性之間的交往,從本質上來說,又都是受主體內驅力中的性內驅力的驅動而形成的。所謂內驅力,是指個體的活動得以進行的內在驅動力量。內驅力是人的心理能,它不僅可以支配人的一切本能性行爲,而且可以放射到包括文學創作在內的高級創造活動中去,成爲創造活動(包括文學創作在內)的心理能。性內驅力作爲內驅力的一種,對詞人與歌妓的交往,是一種不可忽略的動力。”與柳永交往頻繁的歌妓很多,據薛瑞生考證“柳詞中提到的名妓即有師師、秀香、瑤卿、安安、蟲蟲、香香、英英、鼕鼕、楚楚、寶寶、心娘、酥娘等多至十八個”。與柳永交往的這些青樓女子是爲正統圈子排斥在外的底層的市井歌妓,而柳永本人恰也是爲正統圈子排斥在外的浪子,徐地《卻掃篇》中稱柳詞“聲態可憎”、“爲風月所使”之類的評論比比皆是。於是柳永就和這些女子一樣,被劃爲正統思想所不齒的另類。因此柳永在這些女子身上可以找到某種思想和人格上的共鳴。柳永在[西平樂]中說:“盡日憑高目,脈脈春情緒。嘉景清明漸近,時節輕寒乍暖,天氣才晴又雨。煙光淡蕩,妝點平蕪遠樹。黯凝竚。臺榭好、鶯燕語。正是和風麗日,幾許繁紅嫩綠,雅稱嬉遊去。奈阻隔、尋芳伴侶。秦樓鳳吹楚館雲約,空悵望、在何處。寂寞韶華暗度。可堪向晚,村落聲聲杜宇。”可見柳永的情感一直都着落在“秦樓”、“楚館”中,一旦遠離就讓他產生無限悵惘。而且這些青樓女子對柳永也可說是有始有終,據宋人曾敏行《獨醒雜誌》及楊湜《古今詞話》中說:“(柳永)淪落貧窘,終老無子,掩骸僧舍,京西妓者鴆錢葬於棗陽縣花山。”“每遇清明,多載酒餚,飲於耆卿墓側,謂之吊柳會。”柳永和這些女子可以說是互爲知己。這樣,柳永在與她們的交往過程中享受到了無窮的情感上的快樂。
        同時柳永在煙花巷陌中生活時,也享受着很高的成就感。《傳花枝》中“每遇着飲席歌筵,人人盡道”的柳永在這個圈子裏是一個倍受矚目的人物,據葉夢得《避暑錄話》卷下中說:“(柳永)爲舉子時,多遊狹邪。善爲歌辭,教坊樂工每得新腔,必求永爲辭,始行於世,於是聲穿一時”。羅燁《醉翁談錄》丙集卷二中也說:“耆卿居京華,暇日遍遊妓館。所至,妓者愛其有詞名,能移宮換羽,一經品題,聲價十倍,妓者多以金物資給之。”柳永自己在《玉蝴蝶》中也說“要索新詞,殢人含笑立尊前。 
”無論是誰,都需要他人對自己有一種肯定,何況柳永這樣自視甚高的文人,可是在正統圈子裏他得不到,即使爲人相當寬容的晏殊對柳永也很刻薄,曾當着柳永的面說,“殊雖作曲子,不曾道‘綵線慵拈伴伊坐。’”在秦樓楚館裏情況就大不相同了,柳永倍受樂工、歌妓推崇,巨大的反差讓他感到自身價值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而這種滿足對一個文人來說作用絕對是非常巨大的。

      可以說柳永在秦樓楚館裏不僅享受着情感上的滿足,也享受着人生價值的滿足。可即使這樣也不能說柳永以浮名換取淺斟低唱換得那麼心甘情願。從《鶴沖天》詞中可以看到柳永是一個很自負的人,也是一個不甘心認輸的人,在談及落榜時他說是“偶失龍頭望”,認爲自己不僅應該被選中,而且憑才學,自己還應該是獨佔鰲頭。無論中與不中絲毫不能影響他對自己的評價,他認爲自己是堪可爲卿、爲相的“賢”才,只是時運不佳纔會名落孫山。同時柳永也是一個對未來充滿着希望的人,他認爲自己所處的時代是一個很賢明的時代,這樣的時代是不會虧負他這樣的人才的,所以他在詞中說自己的落榜是“暫遺賢”,認爲自己終有直上青雲的一天。從這些詞句中我們可以看出柳永不可能是一個永遠終老於秦樓楚館裏的浪子,他對仕途同樣充滿着一種熱望。在《鶴沖天》詞中擺在面前的兩條路——仕途和煙花巷陌讓柳永很難抉擇。從表面上看,柳永似乎放棄仕途,甘願沉醉於溫柔鄉里,可是從意象構成、人物的狀態以及色彩使用等多方面細細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