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影視《紅粉》看當代文學的經典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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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影視《紅粉》看當代文學的經典化

        [摘 要]在當下影視和文學發展的多元背景中,考察影視話語之於文學的影響具有重要的學術和實踐意義。蘇童的小說《紅粉》經過電影、電視劇的改編,由影視話語形式走向了大衆空間,被一般讀者所廣泛認知,拓展了小說的傳播廣度;同時也以影視的敘述方式對小說的文學價值進行了闡釋,延展了小說的闡釋空間。在中國當代文學“經典化”的語境中,影視話語對於文學作品的反覆閱讀和闡釋等“經典”建構的重要方面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關鍵詞] 影視話語;《紅粉》;當代文學;經典化
  
  當代著名作家蘇童的許多小說被改編成影視劇並引起普遍關注,其中小說《紅粉》於1995年由李少紅導演拍成同名電影曾獲柏林電影節銀熊獎,10年之後,2007年20集電視劇《紅粉》熱播,又對小說以影視話語的方式進行了新的闡釋。在影視改編與小說文本互動的關係中,批評者尤其是一般的文學批評者往往關注小說“文學性”在改編中的“流失”,甚至對影視改編文學詬言頗多。在我看來,在當下影視和文學發展的多元背景中,這種“詬言”大大遮蔽了影視話語之於文學的功能和力量。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中國當代文學“經典化”的語境中,影視話語對於文學文本的廣泛認知、價值闡釋和經典建構都具有重要的意義。我們以《紅粉》的影視改編來探討這一問題。
  一、影視敘述與認知廣度
  “人們可以通過肉眼的視覺來看,也可以通過頭腦的想象來看。而視覺形象所造成的視像與思想形象所造成的概念兩者之間的差異,就反映了小說和電影這兩種手段之間最根本的差異。”[1]但是,如果我們從傳播學的角度來講,影視話語方式對提升文學大衆認知程度的作用則是非常明顯的,而這一點對於當代文學的“經典化”來說是極其重要的。就《紅粉》來說,小說《紅粉》在文學界首先是作爲先鋒文本來解讀的,經過影視改編,小說由影視敘述迅速走向大衆空間,被一般讀者所廣泛認知。從這一現象來考察,要理解影視敘述對文學認知廣度的提升效應,應該首先探討小說《紅粉》何以是一個“先鋒”的文學文本。我們這裏只是在先鋒小說的整體敘事語境中從三個視角去指涉《紅粉》的“先鋒性”敘事特徵:
  第一,敘事的不確定性。“不確定性”是後現代文學思潮中的敘事方式。美國文藝美學家伊哈布•哈桑透視了後現代主義的審美特徵,把後現代主義的本質特徵歸納爲“不確定性的內在性”。儘管《紅粉》不能說成是嚴格意義上的後現代小說,但在敘事中充滿了後現代意義上的“不確定性”。我們來關注小說的題目和兩個人物——秋儀和小萼。“紅粉”一詞顯然有着多義性和模糊性,具有多種闡釋的可能,作爲小說的題目命名顯然意欲凸顯這種“不確定性”。再從人物來說,如果在敘事中把秋儀和小萼整合成一個敘事符號,把兩個人的生活都放在這個符號下演示,讓一個人同時擁有兩種生存可能,從而來揭示現代生存境況中的矛盾和分裂,那麼這就是一個典型的先鋒派寫法。蘇童沒有這樣做,然而重要的是,在閱讀中讀者卻被導向這種“先鋒”敘事的設想,感知了兩種敘事張力下所切分的生存狀態,使整個小說的敘事視角和敘事結構向先鋒小說的敘事方向遊移。
  第二,敘事的顛覆性。先鋒派寫作的文化邏輯是從反思和背叛開始的,以審視的思維實施對傳統中心體制的顛覆,是一個充滿反抗性的文學思潮。處在這個文化思潮中的中國先鋒小說也彰顯了顛覆的姿態,對傳統的“合法化”做了瓦解的努力。《紅粉》敘事的顛覆性集中表現在對歷史和歷史意義的顛覆。小說在具體的歷史背景下展開敘述,從一個敘事視角打開了考察歷史的角度,敘寫了那個時代的特殊羣體。秋儀、小萼的生命狀態在敘事結構中不斷被延伸,然而這種敘述又不斷與時下的歷史進行對話,造成讀者感到小說的敘事線索不斷地停頓,從而對傳統意義上那個時代的經驗產生質疑。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說,《紅粉》的先鋒敘事試圖撕開歷史的面紗,以消解價值的思維去觸摸歷史真實的內核。
  第三,敘事語言的先鋒性探索。與其他優秀先鋒小說一樣,《紅粉》對其敘事語言也進行了先鋒性的探索和運用。在敘事的順延過程中,《紅粉》的敘事語言不時形成頓挫,使讀者在這種停頓中產生了密集的閱讀想象,如人的真實和虛假、人與環境對峙的無奈和擠壓等,從而產生了一種消解意義的衝動。這樣一來,便形成了潛在文本的言說,潛在文本造成了小說文本的分裂,兩種文本的互文效果也就形成了小說獨特的藝術創新。《紅粉》的這種語言在敘述中實現了能指和所指的分離,使讀者對故事之外的時空進行思考,對潛在文本做深刻的理解。
  對於大衆讀者而言,“先鋒”小說一般是晦澀難讀的,而《紅粉》這樣一個富含多種“先鋒”因素的文本因影視話語敘述走向了大衆視線,拓展了小說傳播的廣度,而這正是中國當代文學“經典化”值得注意的重要問題。
  二、影視闡釋與評估深度
  接下來的問題是,影視版《紅粉》是如何通過影視話語對“先鋒”小說文本《紅粉》進行闡釋的?影視話語又是如何“改編”先鋒敘事並使其走向讀者大衆的?這實際上直接指涉了影視話語對文學文本的闡釋、評估方式。
  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形成了以後結構主義爲中心的新敘事學。後結構主義敘事學強調閱讀行爲所起的建構作用,“無論閱讀是怎樣的客觀與科學,閱讀的對象總是由閱讀行爲所建構的。”[2]同樣,我們對於影視《紅粉》的感受來源於視角觀賞行爲。我們在觀看過程中不難感知到影視《紅粉》從影視的敘事時間、敘事角度和敘事結構上按照自己的話語方式努力去構建一種穩定的意義,採用的是易於走向觀衆的影視敘述路徑,連貫性、富有吸引力和能感染人是影視敘述的重要表徵。其一,影視《紅粉》按時間順序來實施敘事行爲。影視《紅粉》選擇用時間順序來安排場景轉換和行爲進程,組成了非常完整的故事情節,整體敘述是延續的,我們似乎在走進一個風塵女子的民間傳奇世界,情節跌宕起伏,引人入勝,而且明顯帶有“花開兩朵,各表一枝”的`敘述手法。而先鋒小說卻與此不同,實施對故事性的顛覆,對故事的情節、連貫性進行反諷,打破敘述的線索,以曖昧取代明晰。其二,影視《紅粉》聚焦對人物的影像表現。非常明顯,影視《紅粉》給了人物完整並相對豐滿的形象,而小說文本則淡化了人物形象,人物只是文本中的一個符號,敘事側重表現光怪陸離的現代意識,“寫人物的小說徹底地屬於過去,它是一個時代的特徵”。[3]在影視《紅粉》的話語敘事中,秋儀的倔強、潑辣和傷感,小萼的怯弱、順從和柔情都十分豐滿地凸顯出來,同時也表現了窮途末路的昔日闊少爺老浦的生活和性格,甚至連貪婪、刁蠻的鴇母和冷淡、頑固的浦老太太也給觀衆留下了深刻印象。其三, 影視《紅粉》在敘事結構中注重構建觀衆情感。在重視情節的影視敘事結構中,《紅粉》通過營造敘事場景的氛圍來構建觀衆的情感,使觀衆情感與影像敘事得到了同步演示,形成了影視作品與觀衆之間的親近關係。秋儀大鬧喜紅樓,因小萼引發的訓練營騷亂,婚宴之際小萼與秋儀相見等情節引人入勝,在曲折中把故事引向高潮,提升了觀衆情感與影視敘說的融入程度。在這種影視話語敘事結構中也加入了一些讓觀衆能夠“觸動”的場景氛圍和細節表現,大大增強了故事性和人物形象的豐滿程度,在很大程度上對應了觀衆的期待心理,觸摸了觀衆情緒的敏感點,用一種感傷的情懷把觀衆帶到影視敘事的氛圍中去。而小說《紅粉》卻盡力破壞讀者的閱讀情感,用錯亂和消解的方式來打破這種預設中的對應關係,從而使傳統敘事意義的追求走向斷裂和破碎。
  正因爲如此,影視《紅粉》以自己的話語方式對小說《紅粉》的敘事成功地進行了轉換,展開了一個完整的影視文本,“使文本能夠得到讀者方面的理解纔來安排或使用這些材料的”[4],並以自己的話語方式走進了一般讀者和批評者的視線。更爲重要的是,影視從接受學的角度重新對小說進行了闡釋,從“大衆”和“先鋒”整合的維度上對小說的文學價值進行了深度評估,使小說走上了不斷被閱讀、反覆被闡釋的“經典化”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