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簡《逸詩·交交鳴鳥》補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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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論文試補了最近發表的上海博物館藏楚簡《交交鳴鳥》一詩的殘文,又考釋了簡文的若干疑難問題,在此基礎上,作出了《交交鳴鳥》一詩的新釋文和並將其譯成了口語。

楚簡《逸詩·交交鳴鳥》補釋

關鍵詞:楚簡 逸詩 交交鳴鳥研究

馬承源先生主編的《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四)》終於面世了。[1]其中《逸詩》兩首的釋文和註釋是馬先生生前親手完成的,有可能是其最後的遺作。睹物思人,仰止之情難已。今擬在馬先生工作的基礎上,對《交交鳴鳥》一詩試作補釋,以表對馬承源先生的追念。

一 殘文試補

馬先生說:

逸詩殘簡共二篇,無篇名。今以完整詩章的首句名篇者,爲《交交鳴?xml:namespace prefix = v ns = "urn:schemas-microsoft-com:vml" /》……現存的《交交鳴》爲四支殘簡,按照章句序例,原詩分三章,章十句。殘句或可補,因爲各章之間有幾句完全相同或僅有個別字不同,其殘缺之字可在相互比較中得以補出。雖然如此,仍有三字只知道其位置而難以瞭解字形。《交交鳴》的內容是歌詠“君子”“若玉若英”的品性和“若虎若豹”的威儀,以及彼此交好“偕華偕英”等譬喻。[2]

這一分析,準確合理,可成爲我們補釋的基礎性認識。

《交交鳴鳥》的第一“簡上、下端皆殘,長二十四·七釐米。現存二十一字”。馬先生的釋文作:

。(愷)俤君子,若玉若英,君子相好,(以)自爲(長)。(愷)(豫)是好,[3]

第二“簡上端殘,下端平齊完整,長二十三·一釐米。現存二十二字,其中重文一”。馬先生的釋文作:

皆芋皆英。交=(交交)鳴,集於中渚,(愷)俤 ,若豹若虎,君子[4]

第三“簡上端殘,下端平齊完整,長二十七釐米。現存二十五字,其中重文一”。馬先生的釋文作:

(愷)(豫)是好,隹心是藇,卝司,皆(偕)上皆(偕)下。交=鳴,集於中澫, [5]

第四“簡上端殘,下端平齊完整,長二十五·八釐米。現存二十六字,其中重文一”。馬先生的釋文作:

□貝。君子相好,(以)自爲(慧)。(愷)(豫)是好,隹心是萬。卝司,皆(偕)少皆(偕)大。[6]

馬先生認爲:

按第二、第三簡句“交交鳴鳥(),集於中渚”,“交交鳴鳥(),集於中澫”,首句所缺之文補足應爲“交交鳴鳥(),集於中樑”。[7]

簡文“君子”下缺字,對照第一簡可補六字:“[相好],以自爲□。”末一字則未可知。[8]

這樣,根據馬先生的'考釋,《交交鳴鳥》一詩的釋文當作:

[交交鳴鳥,集於中]樑。愷悌君子,若玉若英,君子相好,以自爲長。愷豫是好,……諧華諧英。

交交鳴鳥,集於中渚。愷悌,若豹若虎,君子[相好,以自爲]□。愷豫是好,唯心是藇。間關司,偕上偕下。

交交鳴鳥,集於中漫。愷□□□,□□□貝。君子相好,以自爲慧。愷豫是好,唯心是勵。間關 司,偕少偕大。

馬先生考證是精審的,但由於其爲學謹嚴矜持,有些看法並沒有全盤托出。因此,筆者可再做些補充。

首先,第一章有殘文,當補兩句八字。

第二章從“交交鳴鳥”至“皆上皆下”是十句,“愷豫是好”後,“皆上皆下”前有“唯心是藇。間關司”兩句八字。第三章從“交交鳴鳥”至“皆少皆大”也是十句,“愷豫是好”後,“皆少皆大”前有“唯心是萬。間關司”兩句八字。因此,第一章也當是十句。馬先生雖然沒說第二簡“諧華諧英”前殘文的內容,但從其《說明》“原詩分三章,章十句” [9]來看,實質也承認第一章當爲十句。第一章現存八句,顯然,殘損了兩句。

這殘損的兩句八字,有可能都在第二簡殘損的上端;也有可能第一簡殘損的末端有幾字,第二簡殘損的上端有幾字。不過,即使是後者,第一簡殘損的末端也只能有一、兩字,不可能更多。這可從各簡殘存的長度及其字數進行比較。

從第二章“唯心是藇。間關司”和第三章“唯心是萬。間關司”來看,殘損的兩句可補出“唯心是□。間關司”七字,剩下的一字如何補,值得研究。

從用韻來看,逸詩的每章都是句尾隔句押韻,一韻到底。如第二章第二句句尾“渚”、第四句句尾“虎”、第八句句尾“藇”、第十句句尾“下”爲韻,上古音皆爲魚部。

第三章第二句句尾“澫”、第四句句尾“貝”、第六句句尾“慧”、第八句句尾“萬”、第十句句尾“大”爲韻,“澫”、“萬”爲元部字,其餘皆爲月部字,屬於月元通韻。

而第一章第二句句尾“樑”、第四句句尾“英”、第六句句尾“長”、第十句句尾“英”爲韻,皆爲陽部字。因此,所殘損的第八句句尾字也當爲陽部字。

從句式上看,“惟心是□”是強調句,即“惟□心”,所殘字爲動詞無疑。

而“向”、“行”皆爲陽部字。文獻有如下的記載可以參考:

夫善惡不空作,禍福不濫生,唯心之所向,志之所行而已矣。(《新語·思務》)

夫能理三苗,朝羽民,徒裸國,納肅慎,未發號施令而移風易俗者,其唯心行者乎!(《淮南子·原道》)

未發號施令而移風易俗,其唯心行也。(《文子·道原》)

從“君子相好”等文句看,似乎選擇“向”字更好。“惟心是向”與《新語·思務》的“唯心之所向”也義近。因此,第一章所殘的兩句八字可補爲“惟心是向。間關司”。

其次,第二章殘文還可續補一字。

馬先生將第二章所殘的六字補出了“相好,以自爲”五字,但認爲“末一字則未可知”。[10]其實這“末一字”也還是可以推敲的。

如上所述,現存第二章句尾的押韻字皆爲魚部字,殘損的第六句句尾字也當屬魚部字。馬先生又認爲第二章歌詠“君子”“若虎若豹”的威儀。[11]據此,我們可以試補爲“雅”字。從“威儀”的角度而言,“君子相好,以自爲雅”,就是各自都要求自己遵禮而行,文質彬彬。也即《論語·雍也》篇“子曰”所謂“文質彬彬,然後君子”。

再次,第三章的殘文也可試補。

由於第四簡上端殘損,第三章的三、四兩句各少了三字。這六字的殘文,至少有三字是可補出的。

從第三簡末端的“(愷)”字看,第三章第三句可補出“俤”字。

從第一章“若玉若英”、第二章“若豹若虎”來看,第三章第四句的第一、第三兩字皆當爲“若”字無疑。

其它的三字,也還可繼續推敲。

由於第二章第三句的“”兩字尚未釋出,第三章第三句的三、四兩字就難以推測。但早期文獻“豈弟”或“愷悌”一般用來形容“君子”,很少挪作他用。據筆者的初步統計,先秦文獻裏“豈弟君子”十七見,“愷悌君子”十見。此外,《詩·齊風·載驅》“齊子豈弟”一見,《詩·小雅·蓼蕭》“孔燕豈弟”一見,《詩·大雅·旱麓》“幹祿豈弟”一見,《國語·周語下》引《詩·大雅·旱麓》“幹祿愷悌”一見,《左傳·襄公十四年》有“成愷悌”說,《呂氏春秋·不屈》有“愷悌新婦”說。這全部的三十三例中,“豈弟”或“愷悌”修飾“君子”的有二十七例,其它有四例是形容詞活用爲動詞,如“齊子豈弟”、“孔燕豈弟”、“幹祿豈弟”、“幹祿愷悌”,一例是形容詞活用爲名詞,如“成愷悌”。這些,都可以存而不論。惟一的例外是“愷悌新婦”說。我們可以看看《呂氏春秋·審應覽·不屈》的原文:

白圭新與惠子相見也,惠子說之以強,白圭無以應。惠子出。白圭告人曰:“人有新取婦者,婦至宜安矜煙視媚行。豎子操蕉火而巨,新婦曰:‘蕉火大巨。’入於門,門中有斂陷,新婦曰:‘塞之,將傷人之足。’此非不便之家氏也,然而有大甚者。今惠子之遇我尚新,其說我有大甚者。”惠子聞之曰:“不然。《詩》曰:‘愷悌君子,民之父母’。愷者,大也;悌者,長也。君子之德長且大者,則爲民父母。父母之教子也,豈待久哉﹖何事比我於新婦乎﹖《詩》豈曰‘愷悌新婦’哉﹖”誹污因污,誹闢因闢,是誹者與所非同也。白圭曰:“惠子之遇我尚新,其說我有大甚者。”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