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勞倫斯的救世主情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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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勞倫斯在探索領袖問題的小説中創造了一批領袖人物,他們有天生的強大個人魅力,有非凡的智慧、能力、意志,具有至高無上的權威。勞倫斯企圖通過領袖的努力拯救社會,這是勞倫斯對以前想通過改善男女性關係和建立烏托邦式的“拉納尼姆”拯救社會的否定,在理論上這是個進步,在行動上也更為積極。他把領袖當救世主,把羣眾當羣氓,表現出他的救世主情結。他不懈的探索拯救社會的精神令人欽佩,但他的唯心史觀註定這一藥方也於事無補。

淺談勞倫斯的救世主情結

論文關鍵詞:勞倫斯;領袖;救世主;積極意義;唯心史觀

英國作家D?H?勞倫斯(1885-1930)探索領袖問題的長篇小説有《出走的男人》,又譯為《阿倫的杖杆》(1922)、《袋鼠》(1923)和《羽蛇》(1926),都寫於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不久。在此之前,他的作品主要通過揭示資本主義文明下不和諧婚姻的痛苦,表現現代人的生存危機。資本主義工業文明一方面創造了大量的物質財富,一方面卻破壞了英格蘭優美、寧靜的大自然。勞倫斯説,“英國的真正悲劇在於其醜陋,鄉村是那麼可愛,而人造的英國卻是那麼醜陋不堪”。從而“宣告了田園牧歌式的、恬靜優雅的農村生活已經一去不復返”,“人與自然的和諧狀態被打破”。與此同時,下層勞動人民生活每況愈下,其生存危機表現為婚姻不和諧。農民喬治(《白孔雀》)因為窮被心愛的女友萊蒂拋棄。音樂教師西格蒙德(《逾矩的罪人》)在生活的底層掙扎,妻子的污辱、輕蔑使他不堪重負而自殺。礦工莫瑞爾(《兒子與情人》)只是家裏掙錢的工具,連妻子和兒子都排斥他。《虹》更是通過布朗文家族三代人的精神史展示了英國社會的這種變化。人們被金錢奴役,人性被戕害,這“是一種文明異化的力量對生命力的扼殺”。

勞倫斯並沒有止於對資本主義工業文明造成禍害的揭露批判,還積極探索改變英國這種狀況的途徑。妻子弗麗達對他説,“你正在與舊標準作鬥爭,正在開闢新天地”。勞倫斯在他的小説中,為拯救英國指出了兩條路,一是迴歸大自然,他在《白孔雀》中塑造了安納貝爾這個人物形象,他不滿妻子把自己當作她的私有財產只在肉體上佔有他,逃進了大森林,過着動物般地生活,成為勞倫斯筆下“自然之子”的雛形。一是改善男女性關係,他説只有“使性變得自由和健康,英國才能從目前的萎靡不振中解脱出來”。他反對男女之間的佔有關係,既反對肉體上的佔有,也反對精神上的佔有。他在《戀愛中的婦女》中塑造了厄秀拉和伯金這對男女人物,他們經過“鬥爭——認同——再鬥爭——再認同”的不斷調整,終於達到了“像太空中兩顆鄰近的星星,既互相吸引,又互相排斥,力量達到均衡,成為一個星座”靈肉和諧的“星式均衡的理想兩性關係”,實現了勞倫斯理想的性關係。“但是‘星式均衡’就能避免現代人的異化嗎?兩性和諧就能消除社會的罪惡嗎?勞倫斯不得不在他自己提出來的難題中繼續尋找難以找到的答案”。勞倫斯的“領袖問題”小説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誕生的,他試圖通過領袖人物的努力,在現代資本主義制度和工業文明體系之外尋找富於生命力的國家和民族,以解決資本主義世界的社會問題。

勞倫斯筆下的領袖人物都符合他的“領袖原則”。首先,這些領袖天生就有強大的人格魅力。勞倫斯的朋友克默德認為《出走的男人》中的裏立就“是個天生的領袖,聽命他人的時候毫不顯得卑躬屈漆,調遣別人的時候也不讓人覺得他妄自尊大”。《袋鼠》中的本?庫裏生來具有領袖品格和人格魅力,索墨斯第一次見到就驚歎“天啊,這人好像上帝”。在《羽蛇》中,勞倫斯為了強化領袖人物的這種魅力,把卡拉斯可賦予神的完美形象。卡拉斯是墨西哥克斯卡埃多神的化身,鷹蛇一體,同時向天空和大地吸取生命力,是一個救世主式的人物。他連外表也“英俊”、“靈活”、“有精神”、 “性感”、能“統攝”女人的“意識”。領袖人物不但具有生來與俱的領袖魅力,他們還有非凡的學識、能力、意志。裏立知識淵博,思想深刻,是一個思想和人格都極為獨特的知識分子。本?庫裏有着過人的智慧,以非凡的才能統領遍佈澳大利亞的老兵俱樂部,他立志拯救澳大利亞,準備在適當的時候奪取政權。卡拉斯可聰明過人,具有統帥民眾的領袖才能,他信念堅定,意志堅強,英勇果斷。這些領袖人物為了自己的信念,頑強鬥爭,不怕犧牲,本?庫裏領導退伍老兵在一場與執政的工黨的暴力衝突中英勇獻身。他們對民眾像導師一樣關心他們,引導他們。裏立把身患重病倒在街頭的阿倫接到住處,傾盡全力照顧他,使他得以死裏逃生。卡拉斯可更是像救世主一樣向人們佈道,使克斯卡埃多運動在墨西哥開展得如火如荼。

領袖人物還具有至高無上的權威,人們必須信賴他們、支持他們、服從他們。領袖與民眾的這種關係在勞倫斯領袖問題小説中,表現為領袖與追隨者的關係。在《出走的男人》中,裏立告訴阿倫,“在生活中有兩個巨大的動力:愛與權”,而裏立是否定“愛”提倡“權”的,他認為必須要有偉大的人物來領導一般大眾。阿倫不但接受裏立的觀點,甚至認為將自己的靈魂交給他是一種多麼奇怪的愉快。《袋鼠》中的索然斯認為,社會必須由權威人士來統治,既然總得有人掌權,就讓那些無私的人、有天分和尊重權力之神聖的人來掌管權力,並認為本?庫裏就是這樣的人。本?庫裏要求信徒對他無條件服從,並説領袖從某種意義上應該是個霸主,或者叫族長、主教。索然斯覺得在領袖面前自己要做的只是奉獻,奉獻給這樁事業和這些人。不但普通民眾要服從領袖的權威,副領袖也應如此。《羽蛇》的副領袖西比阿諾是個將軍,手中掌握一支軍隊,是領袖卡拉斯可的得力助手。他真誠地信賴和支持卡拉斯可,從來沒有想過利用手中的軍隊為自己謀取領袖地位。

勞倫斯探索領袖問題的長篇小説創作都完成於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不久,這不是偶然的。此前,雖然以《虹》和《戀愛中的婦女》為標誌,勞倫斯的長篇小説創作已達巔峯,但英國的社會狀況卻越來越糟。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後,面對歐洲陷入的災難,他借裏立之口表達了自己的反戰情緒,裏立説,“要我成為那個龐大的、令人厭惡的機器(他們稱作戰爭)的一個組成部分,那是我永遠不會做的”。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整個英國更加百孔千瘡,滿目瘡痍,勞倫斯極度失望和痛苦。《出走的男人》寫大戰結束當年的聖誕之夜礦區,沒有一點節目的喜悦和戰爭結束後的輕鬆,人人都情緒異常低落。《袋鼠》的索默斯更直接説“戰爭打破了我對人類希望的泡沫”。勞倫斯由痛苦而憤怒,他説,“我要竭盡全力去詛咒這個國家”,“讓人們都知道英國是一個可詛咒的地方,是個魔鬼的國度”,他在給岳母的信中説,“一個男人從妻子那裏得到的不應是愛情,而是力量,力量,力量;鬥爭,鬥爭,鬥爭”,“讓愛情見鬼去吧”。勞倫斯的這些表現和言論,説明他懷有強烈的反戰思想,並對過去企圖用改善男女性關係來拯救社會和出走逃離英國的思想的否定,以及對領袖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