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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姨經典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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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姨是啞巴是苦命人,也是幸運的人。她不是天生啞巴。在她幾個月的時候,她媽媽就離開了世界。經人介紹,成了我外婆的養女,我外婆其實也不容易,家裏已經有了三個孩子,後來有了我三舅與小姨。我外曾祖母最疼愛她,戰爭時期跑返是正常的事情,一旦跑返,曾祖母抱起她就跑,其實曾祖母還是小腳。

啞姨經典日誌

本來也不是做爲養女,只是帶過來餵奶。兩歲的時候流行性大腦炎,我大舅死了才十六歲,我媽媽和我二舅及啞姨幸運的活下來,但是二舅被中醫鍼灸聾了兩隻耳朵,至今只能一句半句說出大家聽懂的話,那時候二舅六歲了。我母親一隻耳朵鍼灸聾了,啞姨徹底的啞巴了。啞姨四歲曾經被送回家,那時候已經她有了晚娘,回家的時候是冬天,晚娘每天只給她一碗稀飯而且還是冷的,愛吃吃。一天夜裏外公做夢,夢到她在家受罪,每天都站在外面看着這個家的方向,而且吃不飽。外公哭醒了,坐在牀上抽菸思念着這個在身邊幾年的孩子。外婆難受的對外公說:“睡覺吧,天亮了去看看,孩子受罪就帶回來,不少她那一口。”一大早外公就趕往啞姨家。

那時候的冬天特別冷,從外公家敢到啞姨家裏二十幾里路,三個小時後外公趕到她家,在草屋外的西北角,衣衫單薄四歲的孩子,朝外公家方向看,就靜靜的看着,留下的鼻涕快結成了冰,外公眼淚唰的流下來,啞姨看到外公撲過來,不會講話但呀呀的哭叫----外公抱起她,連招呼都沒有和他家打,直接的回來了。回家的日子我曾外祖母哭得不輕,晚上摟着她睡覺,好東西都留給她吃。其實一家人都哭了,我母親記得清清楚楚,到了家裏啞姨倒是不哭了,給每個人擦眼淚------

她家姓楊,帶過來時叫楊崤,一輩子沒有改名字,長輩們都這樣叫她。雖然我外公家姓吉,我不知道怎麼沒有改掉姓氏。

我記不得她小時候,很多故事都是我母親告訴我們的,啞姨比我大28歲,她很能吃苦,從來不怎麼閒着,而且心靈手巧,做針線非常細,外婆外公或者她奶奶誰有個傷風感冒她時時刻刻的守着,無語流淚擔心着。

長大的啞姨,除了不會說話,白淨秀氣,也算身材高挑,她看到誰結婚總是流露羨慕的表情,本來她和二舅毫無血緣,家裏都希望他們結合,但是啞姨一心想做新娘嫁出去。外婆無奈和我媽媽商量,希望把啞姨嫁到一個不受罪的地方去。二舅知道他和啞姨不是兄妹,啞姨不肯嫁給他,二舅非常非常生氣,從此和啞姨不再交流,見面都是冷着臉,一直到十八年前。

母親回來和父親商量啞姨的歸宿,父親想把她嫁給我表叔,表叔是父親舅舅家唯一的獨苗。父親有點私心,不希望他舅舅家絕後,因爲表叔太窮了,表叔很小的時候父母都死了,孤苦伶仃的一個人。母親也樂意,至少啞姨在自己身邊可以照顧到。把意見帶給外公外婆,他們沉默了,知道這是意味着我二舅一輩子將孤獨到老,最後還是接受我父母的意見,因爲有我母親照顧。

我們老家那個地方真的很窮,在我很小的時候還沒有水稻,全部旱地,吃到大米那是奢望的事情。更不用說更早的日子了。啞姨嫁給我表叔那是三年自然災害以後,具體時間我不知道,因爲她的一個孩子比我小五歲。大家一個窮字,啞姨在地裏勞動畢竟和常人無法相比,所以更加的困難,記憶中,年底家裏糧食不夠,總是我表叔來我家借一點,雖然我表叔很聰明,也是很能吃苦,但是無法改變困難的局面。計劃生育不是很緊的時候,啞姨又生了一個男孩子。還好國家實行了土地分配,糧食總算夠吃飽了。

兩個孩子得拼命的去勞動,表叔幹了很多事情,又是拿魚又是做坯子還幫助別人燒窯,家裏也備下很多磚頭買了預製板,打算有一天蓋房子,住上樓房起碼平房。命運有時候就會捉弄人,我父親去世第二年冬天,表叔對我媽說:“大姐,我吃法有點堵,好像喉嚨裏有東西”。我母親擔心了,建議他看看醫生去。那年表叔的大兒子十九歲,小兒子只有十二歲。癌症眷顧了表叔,啞姨不知道怎麼曉得的,見人流淚,呀呀訴苦----

那年的五月雨水特別多,都是在雨的空間搶收麥子,表叔沒有鬥敗癌症,丟下啞姨和孩子,啞姨一下子老了很多,大兒子的女朋友得知表叔去世,碾轉多輛車趕過來弔唁,啞姨摟着她撕心裂肺的呀呀大哭。就是這個漂亮的女孩子讓啞姨再一次的幸運。

女孩子來自鄰縣的水鄉,水鄉孕育的不僅僅財富還有善良與美麗。女孩子父母根本不可能同意這門親事,我表弟才虛歲二十,上面啞母下面十三虛歲的弟弟,太窮了。這個美麗的女孩子費盡心思說服父母,甚至苦苦哀求。善良的老人接納了,在村子裏幫助表弟買下房子,把一家三口都安置在那純樸的地方。

歲月荏苒,自從啞姨離開後沒有人再見過,逢年過節大家都在念叨她,不知她是好是壞,也不知道過得是否開心。但是大家都知道她一定很想家,多少年她都是很重情重義。母親更是牽掛她,去世那一年提起的更加多。去舅舅家,舅舅/舅媽,表哥表弟都在問我啞姨怎麼樣了。我也不知道,我沒有他們的消息,連電話也沒有,有時候想起啞姨的時候對錶弟我真是恨得咬牙切齒。一直到四年前的清明,回鄉掃墓,意外的聽說啞姨也回來了,我帶着妻兒進村子去找她,看到我們老遠她開心的`呀呀笑了,尤其看到我家小子,左看右看都是一臉的開心,忙着給見面禮。我打着手語告訴她我母親已經不在了,她眼中立即溼潤起來----啞姨白了也胖一點了。

我把看到啞姨的消息告訴大家,大家開心的同時也很遺憾沒有見到她,在大家心裏給啞姨的都是厚重的親情,再後來一兩次見到表弟們,帶過來都是她健康快樂的消息,不過節日的時候啞姨心情有點沉重,我知道其實表弟們也知道那是思鄉。

十幾天前接到表弟的電話,說帶着啞姨回來看看,告訴我時間可能不長了,啞姨食道癌。午後表弟一大家子來到我工作室,啞姨好白好瘦,看到我的時候蒼白且痛楚的臉上露出一絲開心,指着脖子告訴我她那裏難受吃不下去。啞姨在來我這裏之前去了舅舅家,看到孃家人,她一個個去拉拉手,表弟看到十八年不見的姑媽,看到消瘦蒼老甚至的垂危的啞,忍不住哭了。

再次接到表弟的電話的是啞姨去世的消息,趕過去,看到啞姨安詳的躺在靈堂裏,表弟的妻子告訴我們啞姨臨走的時候睜大眼鏡四處看看,看到兩個兒子都在,兩個媳婦都在,孫子孫女都在,最後笑笑,微笑中離開這個她曾經七十停留過三年的世界。

啞姨走了,她是幸運的人,外婆給了她一個溫暖的家,讓她重溫母愛。啞姨還是 幸運的人,在她最孤獨無助的時候上天賜給她一個美麗善良的兒媳還有厚道寬容的親家。她在無聲的世界品味了人間五味又把知足帶進無聲世界。

乙未年五月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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