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紅的坎坷情路的名人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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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長相一般。留在世上最常見的照片,穿厚旗袍,麻花辮子,齊劉海。如果1931年的10月,她沒有遇見作家蕭軍,也許,她這生就和寫作無緣了。

蕭紅的坎坷情路的名人故事

可是,她遇見了他。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

她便是蕭紅,那個寫過《呼蘭河傳》,在當年文壇異常耀眼的女子。

1

彼時,哈爾濱道外十六道街的東興順旅館裏,蕭紅已走投無路。她身懷六甲,行動吃力,而且還有疾病。因爲欠旅店600元食宿費,被旅店老闆威脅,如果還不起錢就要把她賣到妓院。而在半年前,事情還不是這樣。那時,蕭紅已與第一個男人王恩甲訂婚,但莫名其妙與另一個男人逃婚出走。過了一段時間,生活無以爲繼的蕭紅被迫從北平回到哈爾濱,違心答應與王恩甲同居。

王恩甲是呼蘭縣駐軍邦統王廷蘭之子,一個遊手好閒的人。蕭紅並不愛他,並且因爲逃婚,已被王家取消婚約,可是迫於生活重新回到哈爾濱時,走投無路間被王恩甲撞見。王答應與她結婚,然後陪她去北平讀書。也許去北平讀書給蕭紅的誘惑太大了,蕭紅與他在東興順旅館內開始了同居生活。

因無經濟供給,他們拖欠了旅店不少錢,店老闆怕他們跑了,安排他們住在一間小窗上有鐵欄杆的小倉庫內。日子一天天過去,欠的房錢越積越多,王恩甲還不上錢,對已懷孕的蕭紅也失去了興趣,於是謊稱回家取錢,從此一去不返——彷彿一場報復,她逃了他的婚,他逃了她的家。

王恩甲的逃跑,讓蕭紅身陷絕境,像被困在荒蕪又沒退路的孤島。就這樣等死嗎?可是肚子裏的孩子又時時提醒着她,她現在已不是一個人。

絕境中,蕭紅向哈爾濱的《國際協報》求助。她沒有想到自己的求助信會有反響,而且編輯還會來探望她。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蕭軍。她看着他,眼裏滿是感激。

2

蕭軍當年已是小有名氣的作家,經常在報刊上發些文章。見到蕭紅的第一面,他有點兒被嚇住了。眼前的女子如此落魄,除了年輕,毫無美感可言。病和憔悴讓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子變成一個滄桑的婦人。

兩個人在旅店裏說了會兒話,蕭紅開始對他傾訴自己的不幸遭遇。從小時一點點地說起,那個封建地主的家庭,嚴厲的父親,幼時喪母的痛楚,小學畢業即被父親逼婚,在抗拒一年後才得以繼續讀中學。爲了尋求自由,她跑到北平闖天下。在北平她曾多希望留下呀,可是三餐不繼的生活,讓她淪落到沒有尊嚴的地步,她只能從北平回到哈爾濱尋找出路。可是王恩甲再次把蕭紅推到懸崖邊上。聽至此,蕭軍氣憤極了,真恨不得找到王恩甲,將他痛打一頓。

蕭軍的反應蕭紅不是沒覺得,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還好,蕭軍此時看到桌上的幾頁紙,拿起看,是一些手繪畫和幾句詩文。淡淡的素描和幾句零落的小詩讓蕭軍眼前一亮,當得知是蕭紅所作時,蕭軍憑着對文學敏銳的直覺,認爲蕭紅不是一般的落難女子,她該有個耀眼的前程。

這天之後,蕭軍常常來探望蕭紅。600元錢,對生活清貧的蕭軍來說,也是個大數字。他不能馬上將她解救出去,只能尋找時機。一邊對旅店老闆警告不準打蕭紅的主意,一邊暗自發愁。

日子一天天過去,蕭紅內心開始充滿希望。在希望的同時,她發現自己對蕭軍有了感情。她開始期待他的到來,他來了,也同樣欣喜。愛情這時光顧着兩個同樣寂寞又同樣富有激情的心靈。快樂是短暫的,蕭軍離開旅店後,不免惆悵,不知什麼時候能將蕭紅救出來。

機會終於來了。幾個月後,松花江堤決口,洪水滾滾而來,蕭紅所在的旅店一片混亂。蕭軍趕來,帶着蕭紅與逃生的人們四散而去。

不久,蕭紅在醫院產下孩子,因無法養育只能送人。她與蕭軍的新生活也正式開始。從醫院出來後,他們搬到一家俄國人開的歐羅巴旅館,住進頂層的一間狹小房屋,空間逼仄。被貧困折磨的蕭紅,進到房間的第一句話就是:這桌子能吃嗎?這被褥能吃嗎?

蕭軍爲了兩個人的生活,開始尋找新的工作。他打算找一個類似武術教員的工作,四處去貼求職信。這段時間蕭紅很難安心,一方面她的身體虛弱還沒得到良好的恢復;另一方面她依然擔心會繼續面臨困窘的處境。就在他們終於也在歐羅巴旅店住不下去時,蕭軍在外面找到一份家教工作,擔任武術和語文教師,換取居住的地方。這樣,他們搬到中央大街西側的商市街25號,生活暫時安頓下來。這已是1932年的冬天。

這段日子很安靜。白天蕭軍外出工作,蕭紅在家給他抄稿,餘下的時光看書讀報。在文藝雜誌上看到蕭軍的文章會異常欣喜,一個人在家默默朗讀,晚上與蕭軍一起探討。那時,報紙上有很多徵文消息,蕭軍就告訴蕭紅,讓她也試試。蕭紅在蕭軍的鼓勵下開始嘗試寫作。在蕭紅的短文一篇篇被髮表後,她的創作熱情一發不可收。

雖然有了微薄的稿酬,他們的日子依然艱難,感情上卻非常好。沒事的時候,蕭軍會拿着三角琴與蕭紅在街上邊走邊唱,她穿着學生的布裙,異常快樂。他們去會共同的朋友,間或一起划船。哈爾濱的中央大街,俄式花園,美麗的松花江畔都留下他們的身影,像是蜜月裏最快樂的時光。

精神生活更爲豐富,兩個人開始嘗試合作,一起完成名叫《跋涉》的文集。這本帶有現實主義色彩的文字一經出版,便引起特務機關的懷疑。爲躲避迫害,他們逃離哈爾濱到達青島。

蕭軍在青島找到新的工作,在《青島晨報》任主編。蕭紅留在家裏,繼續文學創作。這一時期他們與魯迅先生也聯繫上了,並得到他的支持與鼓勵,爲蕭紅在文壇上奠定基礎的《生死場》就是在這一時期完成的。

時局變得混亂,在青島也沒躲過。同伴的被捕讓蕭紅與蕭軍的處境有些危險。他們只好離開青島趕往上海。剛到上海,蕭軍就帶着蕭紅一起拜見了魯迅先生。這次的見面,爲他們以後的文學創作鋪平了道路。魯迅答應幫着推薦他們的作品,讓許廣平交給他們一些錢,帶回他們的書稿。這以後,蕭紅與蕭軍就成了魯迅家裏的常客。

魯迅幫他們引薦了一些文壇上有名的大師,諸如茅盾、葉紫、胡風等。不久,蕭紅的《生死場》出版,一舉成名。

3

不過四年之隔,蕭紅已由那個絕望的孕婦蛻變成名作家。這個呼蘭河的女子,在走出呼蘭河後,終於迎來她生命中更廣闊的天空。

蕭紅也知道,如果沒有蕭軍就沒有她的今天,她的夢想也不會實現,所以,對蕭軍的感情更加之深。

只是上海燈紅酒綠,誘惑很多。蕭軍的朋友也多,這讓他們不再彼此依賴。有一段日子,他常和一個女子來往,這引起蕭紅的猜疑。蕭紅的猜疑讓每每晚歸的蕭軍很不耐煩,他說自己愛的是史湘雲和尤三姐,而不是多愁善感的林黛玉。

有一回,他們吵得特別厲害,最後蕭軍竟控制不住自己打了蕭紅。蕭紅說他這不是變了心是什麼,當初那個救她的熱血漢子哪去了。痛苦中她在詩裏寫道:說什麼愛情/說什麼受難者共同走盡患難之路程/都成了昨夜的夢/昨夜的明燈。

當晚,蕭紅氣極,從家中奔跑出去。蕭軍氣消了出去找蕭紅,找到很晚,終於在一家畫院裏找到蕭紅。蕭紅臉上有淚,十分不開心。蕭軍見她那樣,還是很心疼,對她道歉,又勸了很久纔將蕭紅勸回。

那天之後,蕭紅情緒就一直低落。兩個人再去魯迅家總不同去,蕭紅也變得沉默。許廣平也勸解過蕭紅,終不能讓她開心。她覺得蕭軍變了,他們的愛情沒了。

那一度蕭紅日夜痛苦輾轉,蕭軍也並不因爲蕭紅的不開心而斷絕與別的女子來往。猜疑在蕭紅心中遍佈着巨大的陰影,與蕭軍的爭吵越來越多。蕭紅終於無力承受,打算暫時告別蕭軍,買了船票來到東京。

離開大上海的喧譁,東京顯得寂靜。這種寂靜不指環境,而指內心。有時一個人走在銀座喧嚷的街頭,蕭紅覺得內心空蕩蕩的。沒了蕭軍的任何消息,她並不能讓自己快樂,相反更深的思念朝她日夜襲來。她忍不住給他寫信,還爲他買了柔軟的被子和枕頭。這樣的想念,讓她希望能與蕭軍重新和好。

魯迅這時突然辭世。蕭紅得知消息後,從東京趕回上海,見到蕭軍痛不欲生。之後兩個人有短暫的和好,但在新一輪的矛盾到來時,他們無法再走下去。有一次,蕭紅的臉上有一塊青腫,朋友問她怎麼了,她說是跌傷的,蕭軍冷笑道,別不要臉了,什麼跌傷的,還不是我昨天喝醉了打的。

1938年2月,蕭紅與蕭軍在西安正式分手。正逢亂世,蕭紅懷着蕭軍的孩子與他告別。

4

一個叫端木蕻良的.東北作家,這時正式走入蕭紅的生活。蕭紅再次懷着身孕與別的男人完婚,像是命運的刻意捉弄。結婚那天,端木穿一身西裝,蕭紅穿着旗袍,兩人的婚姻卻並不爲大多數人祝福。首先是端木的母親,認爲蕭紅與兩個男人都有過孩子,是個不祥之人。蕭紅的朋友則表示她不該剛同蕭軍分手就結婚。對於這些,蕭紅與端木都不管,他們畢竟是真心相愛的。

蕭紅與端木結婚後,生活變得很平靜。再沒有家庭暴力出現,也很少爭吵,兩個人在寫作上也可相互扶持。蕭紅最有名的一部長篇《呼蘭河傳》就是在這一時完成的。對一個作家而言,只有在平靜的心情下才可以進行創作,端木給了蕭紅這樣一個環境。但並不能說,他們的婚姻就比蕭紅與蕭軍的婚姻更完滿。日子長了,也出現過不少磨擦。端木對於蕭紅的文字相當輕視,當着她的面對她的朋友說,她不就會寫那些婆婆媽媽的東西嗎?對於一個以文字爲生命的女子,這傷害可想而知。或者蕭紅對他意亂情迷死心塌地倒也認了,但她接受他以前,曾對人說,端木是個小人。端木是那種依賴性很強的男人,家裏大小事情都要蕭紅來管,這也讓蕭紅厭煩。

1938年武漢大轟炸,只有一張船票,蕭紅讓端木先走,端木竟丟下大着肚子的蕭紅先去重慶。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前,端木又一次拋下在香港醫院重病的蕭紅,先行離開。儘管端木對這兩次不在蕭紅身邊都有着各種各樣的解釋,但在局外人看來,怎麼也是端木的不是。作爲男人,怎麼可以在妻子懷孕中、重病時丟下她呢?這些蕭紅雖然不說什麼,但內心多少會有些傷感吧!

蕭紅在香港醫院病重彌留之際,心內最惦記的人還是蕭軍。她依然幻想發個電報蕭軍就能像在哈爾濱一樣,趕來救她。她說:“我愛他,今天還愛,他是個優秀的小說家,在思想上是同志,又是一同在患難中掙扎過來的!可是做他的妻子太痛苦了……”蕭紅在亂世中走完人生最後一程,辭世時不過31歲。蕭紅的一生,情路坎坷,無法與最愛的人相守;又因爲心中存着那份最愛,終不能在一份常人的婚姻裏找到幸福。

可是,她爲什麼總是落到如此悲慘的境地呢?這要怪她自己,蕭紅太習慣於在靈魂上依賴他人,這個他人,不專指男人。

許廣平說,蕭紅特別喜歡去她家,幾乎每天都去,一去就是大半天。魯迅先生沒有那麼多時間奉陪,就讓許廣平陪着,他自己在樓上看書。許廣平身在樓下,心卻在樓上,那時魯迅的身體很差,她擔心他照顧不好自己,又沒法上去探視,她陪着蕭紅說話,心裏卻非常着急。果不其然,有次魯迅看書時,坐在躺椅上睡着了,被子滑落下來,先是小病,後演變成大病,最後便再也沒有起來。許廣平是在蕭紅去世後寫這篇文章的,彷彿只是爲了懷念,但那份怨責怎麼着也是掩飾不住的。

我想,蕭紅決不是那麼不敏感的人,只是她沒辦法,她沒有一份好愛情,魯迅及許廣平曾經給予她的愛護就是她唯一可以投奔的溫暖。她也許已經看出人家的冷淡,可是,不朝這兒她又能朝哪兒走呢?

她不肯殘忍地對自己,就輪到別人殘忍地對她了,他們都看出她沒有勇氣跑掉,他們全都把她給吃定了。就連古代經典言情劇《西廂記》裏,張生和鶯鶯纏綿之後,馬上做的是掀開被子看看有沒有見紅。而蕭紅,曾兩度懷着一個男人的孩子,和另一個男人戀愛。

蕭紅與男人的關係,其實是她與這世界關係的一個縮影。她不夠決絕,不夠果斷,她老想貼上去,拖延着,賴着,她太貪戀泥淖裏的溫暖,不肯孤立無援地站在天地之間。直到她彌留之際,才脫下那副天真熱情的面容,寫道:平生遭盡白眼,身先死,不甘、不甘。她把心靈裏的寒逼出來,靈魂終於孤單單徘徊於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