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遊俠人》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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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遊俠人》讀後感:這本書所涉學人衆多,但只要略提一二,便可點出文章立論的真意。比如提起“自由學術”,中國的學人往往都能憶起一個名字――“蔡元培”。

《當年遊俠人》讀後感

《當年遊俠人》是陳平原先生所著的一本評論近現代中國文人學者的隨筆集,被收錄在三聯書店所編之“學苑話題”叢書中。陳先生作爲北大中文系現代文學教研室主任,對於晚清以來中國的文人血脈有着獨到的見解與論述。

我初見此書在北方圖書城,與錢理羣先生《生命的沉湖》並列一輯中,先被其不同凡響的書名吸引,從書名看此書題旨在人,且是遊俠人,這“遊俠”二字竟殊爲難解。我原以爲定然指的是《史記遊俠列傳》中人,展卷方讀,便是一驚:辜鴻銘、康有爲、章太炎、陳寅恪、成舍我,這些名字迎面而來,個個竟都是中國近現代文學史上的大師巨匠。

讀過作者自序,我方纔瞭然,《當年遊俠人》這一書名出自“國學大師”黃侃的《效庾子山詠懷》一詩,作者取此句爲書名,乃是仰慕前輩學人常可不拘一格著文論道,嚴謹之中且從容,廣有古之遊俠之風。

陳先生同時又有感於今日中國學界“專業主義”盛行一時,學科分野愈見精細、操作規則近於嚴苛、學術語言晦澀高古脫離大衆,已經漸漸地將學術研究與現實世界之間的血肉關聯割裂開來。陳先生擔憂的是,隨着學術研究的不斷“套路化”、“公式化”、“模式化”,快餐式的各種課題研究是否還能出現真正代表中國千年文化積澱的“大文章”。

陳先生因此特著此書,不爲宣揚各位大師術業上的功績,而是劍走偏鋒,從這些前輩學人那天馬行空的思路、亦莊亦諧的言談,似癲似正的氣質入手,帶領讀者通過自由之“表”逐漸深入到自由之“裏”,使之理解“自由”二字對於學術研究的重要性。縱觀全書,儘管分爲上中下三輯,每輯又分爲若干的人物紀事,但都沒有脫離上述宗旨。

這本書所涉學人衆多,但只要略提一二,便可點出文章立論的真意。比如提起“自由學術”,中國的學人往往都能憶起一個名字――“蔡元培”。漫長的百年歲月,中國學術名人甚多,陳先生苦心琢磨,立求在晚清、“五四”、改革開放等幾個階段提煉出真金白銀,卻還是一不小心爲這位北大的老校長一個人單開了兩章,讀過那被個個如雷貫耳的名字所填滿的目錄,你便會明白作者在有限的篇幅中做出如此的安排是多麼不容易,同時也就可以想見蔡元培對於陳先生所要提出的觀點有着怎樣的重要性。

是的,在蔡元培之前,堅持“自由學術”的人不知凡幾,然而若論在近代中國將自由學術之風發揚光大,使之惠及國民者,無人可超越蔡元培。正因爲明白這一點,我才能夠想見,陳先生在對《當年遊俠人》這本書做修訂時,是怎樣一咬牙刪掉了某個重要人物,而爲這位北大的老校長又騰出了一章的位置。

書中對於蔡元培當年出長北大給予了毫不吝嗇的評價,“一個人的學識才情與時代的要求竟如此配合默契,千載難求,不可復得。”而陳先生之所以如此認可蔡元培,當然是因爲那著名的“兼容幷包”思想。蔡元培對於個體選擇的尊重以及獨立思考的推崇在當時的中國教育界無人能及,即使是後來也很少有人能達到這種程度。而素來“心高氣傲”的北大人,卻幾乎無一例外地對蔡元培心服口服,也正是因爲蔡元培以春風化雨般的人格推行兼容幷包的大學理念,從而一手打造了老北大的`光榮傳統。

如果一味將像蔡元培這樣幾乎沒有爭議的人物作爲“論據”,作者的著文自然會“安全”很多,卻無法引出“自由學術”的精髓。所以在書中我們也可以見到如“驚世駭俗”的辜鴻銘、“特立獨行”的章太炎、幾次“失節”的劉師培,還有“晉人風韻”的黃侃、“幽默立言”的林語堂等諸多“怪才”,陳先生介紹過他們的學術思想,便不動聲色地切入主題,一一指出正是因爲“自由研究”方纔成就了他們在學術上的功業,同時也引申開去,將“自由”二字化開,散入諸位學者的學術積累中,在點滴小事間印證着如要學術求真無僞,必要堅持“自由學術”的思想。

儘管是一篇散文隨筆集,但陳先生在行文間依然嘗試了富有創意的寫作方法,以引文爲例,且看作者所引章太炎之《黃季剛墓誌銘》:“民國四年秋,儀徵劉師培以籌安會招學者稱說帝制。季剛雅與師培善,陽應之,語及半,即瞋目曰:‘如是,請劉先生一身任之!’遽引退,諸學士皆隨之退。是時微季剛,衆幾不得脫。”一席引文,將陳先生對劉師培的鄙薄、對黃侃(季剛)的讚譽,以及撰寫墓誌銘的章太炎的態度交待得一清二楚,卻不費自家半點筆墨,真可謂臧否人物於不動聲色間,怎不令人拍案叫絕。

書中所提到的“當年遊俠人”如今皆已逝去,輕掩書卷,任心頭哀愁掠過,江山代有才人出,卻不知幾分前輩風采。我索性也引陳先生一段文字,或許能略解其意: “沒有長鬚飄拂的馮友蘭,沒有美學散步的宗白華,沒有妙語連珠的吳組緗,沒有口銜菸斗旁若無人的王瑤,未名湖畔肯定會寂寞多了。”

置心於外,瀟灑一生,亦不能不說是一種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