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敘事的生命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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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敘事的生命存在

時間-敘事的生命存在

第一節  神祕的時間

時間——神祕而抽象的存在。基督教《創世紀》的開篇如是說:“起初,神創造天地。地是空虛混濁、淵面黑暗;神的靈運行在水面上。神說:‘要有光’,就有光。 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開了,神稱光爲晝,稱暗爲夜。有晚上,有早晨,這是頭一日。”[12](P1) 據此,是神創造了時間。時間記錄了我們生存的宇宙的起源,如果我們確認宇宙起源於某時,那麼,在此之前又是什麼呢?時間似乎是一種難以理清的無始無終。儘管人類在世界的活動範圍越來越廣,但我們總不能擺脫一定的時空而存在,時間又是一種難以捉摸的無處不在。時間——多麼神祕而令人困惑的存在。故奧古斯丁在《懺悔錄》中說到:“那麼究竟什麼是時間呢?若是沒人問我,我還知道。若是有人問我,我就不知道了。”[13](P42)  面對時間這位巨人,人類總是感到無奈,連孔聖人也不得不感嘆——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然而人類總是設法改變時間。科學家論證說,如果人類超光速度行使,那麼人類便能改變時間的流向,使時間朝過去駛去。有首西方的詩是如此描述的:
“有位年輕的小姐名叫懷特,
  她能行走得比光還快。
  她以相對性的方式,
  在當天剛剛出發,
  卻已在前晚達到。”[14](P145)
這是時間向過去駛去。
而在中國,唐朝詩人劉禹錫著名的詩作《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中“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15](P175) 這個爛柯人的典故出自《述異記》,記載晉人王質入山砍柴,見二童子下棋,他旁觀至棋終,發覺手中斧頭柄已爛,回到家裏,才知已過百年。這是時間向將來超速駛去。然而,在現實生活中,懷特小姐和王質都是不存在的。雖然人類不能改變客觀世界中時間的方向,但人類對時間的體驗卻常常與世界的時間相違背。愛因斯坦說過:“和一位漂亮女郎在一起坐兩小時,你會覺得像是兩分鐘;在一個熱爐子上坐兩分鐘,你會覺得像是兩個小時。這就是相對論。”[16](P44)  可見時間是相對的、可變的。時間與文學有關係嗎?在詩經開篇的《關雎》中,所謂“寤寐求之”、“寤寐思服”、“輾轉反側”,就是對時間的生動描述。《伊利亞特》的開篇是從時間上追溯戰爭的起因;阿拉伯的《一千零一夜》本身就是以時間的長度來命名的。可見在時間的長河裏奔涌着人類的生命激情,敘述着人類的血火災難,見證着人類的興衰榮辱。萊辛在《拉奧孔》中談到繪畫和詩歌的界限時認爲:“前者使用空間中的形狀和顏料,後者使用時間中的音節分明的聲音。”[17](P291) 因此我們說“與建築、雕塑、繪畫等空間藝術相比,文學是一種在時間中展開和完成的的藝術。……所以文學和音樂一樣,本質上屬於一種時間藝術。”[18](P131) 而時間在文學中是以敘事時間和故事時間的形式共同表現的,故此當我們聚焦於這兩種時間,便會發現藝術最具魅力之所在,生命最具意義之所在。。

第二節、故 事 時 間 與 敘 事 時 間
 
 法國著名敘事理論家熱奈特在其著作Narrative Discourse《敘事話語》中指出:“Narrative is a …doubly temporal sequence…: There is the time of the thing told and the time of the narrative (the time of the signified and the time of the signifier).” [19](P33)  熱奈特從敘事作品時間序列的雙構性出發,界分了被述事物所意指的時間以及作爲意指者的敘述行爲所用時間,這爲故事時間和敘事的界分劃定了明確的標準。託多洛夫在《文學作品分析》中對兩種不同的時間也作了清楚的說明:“時況問題之所以存在是因爲有兩種相互關聯的時間概念:一個是被描寫世界的時間性,另一個是描寫這個世界的語言的時間性。事件發生的時間順序與語言敘述的時間順序之間的差異是顯而易見的。”[20](P151)  因此我們可以說:“所謂故事時間,是指故事發生的自然時間狀態,而所謂敘事時間,則是它們在敘事文本中具體呈現出來的時間狀態。前者只能由我們在閱讀過程中根據日常生活的邏輯將它重建起來,後者纔是經過對故事的加工改造提供給我們的現實的文本秩序。”[21](P132) 
很明顯,這兩種時間是異質的。從本質上講,故事時間是共性的時間,它是立體發生的、多維度的;而敘事時間是線性時間,是單向發生的、一維度;從特徵上看,故事時間具有自然態性和客體性,而敘事時間則具有虛構性和主體性。而這種主體性集中表現在人的主體性,是“人作爲活動的主體的質的規定性,是在與客體相互作用中得到發展的人的自覺、自主、能動和創造的特徵。”[22](P30-31)  自覺、自主、能動和創造是因人因時因地而異的,所以對敘事時間的度量比故事時間複雜得多。如果去假定一種平均或勻速的敘事時間是毫無現實意義的。即使是同一個歌德,《少年維特的煩惱》只花了較短的時間就完成了,而《浮士德》卻前後達六十年之久,更不用說不同的創作主體去完成不同的敘事行爲。然而辦法終究是有的。“實際上我們總是通過位移去體會時間。”[23](P305) 法國科學院院士柏格森教授認爲時間“從其爲一種純一的媒介而言,從其不是具體的綿延而言,時間可還元爲空間。”[24](P65) 被尊崇爲繼愛因斯坦之後最傑出的理論物理學家史蒂芬•霍金(Stephen Hawking) 認爲:“時間不能完全脫離和獨立於空間,而必須和空間結合在一起形成所謂的`時空的客體。”[25](P21)  故此對時間的參照和度量只能依靠空間,就敘事時間而言,因爲敘事是一字一句往下排列的,因此我們可以有理由根據“文字長短對時間有相對的參照意義,”以“篇幅衡量” [26](P90)去量化敘事時間。至此我們可以歸結:故事時間與敘事時間是不同本質、不同特徵以及不同存在方式的兩種時間。
從兩者的聯繫來看:首先敘事時間是對故事時間的表達和構建。法國電影符號學家麥茲()說過:“敘事是一個雙重的時間序列……:被講述的時間以及敘事的時間(所指的時間與能指的時間)。這種雙重性不僅使在敘事文中極爲平常的所有的時間崎變成爲可能,更爲根本的是,它使我們將敘事的功能之一視爲將一種時間構建爲另一種時間。”[27](P18) 可以說我們是以敘事時間去表達我們對故事時間的體驗,敘事時間的性狀本身就表明一種對生命的態度、體驗、領會等。如一句話“十年過去了” ,或用幾百頁的篇幅寫十年過去了,這本身就包含着我們對十年人生的不同程度的體驗與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