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人談《易傳》的生態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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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人談《易傳》的生態哲學
天·地·人談《易傳》的生態哲學 《易傳》是由十篇不同文字組成的解《易》的著作系統,包涵着豐富的哲學思想,涉及到多方面的問題。但是,它們有一個共同的問題,就是“究天人之際”,並在回答這個問題時形成了大致相同的思路。應當說,中國哲學的基本問題即“天人關係”問題在《易傳》中表現得最爲突出, 中國哲學思維的有機整體性特徵在《易傳》中表現得最爲明顯。人們把這種有機整體觀說成是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但這種和諧統一是建立在《易傳》的生命哲學之上的,這種生命哲學有其特殊意義,生態問題就是其中的一個重要方面。



講“天人之際”首先必須講“天”,但“天”究竟是什麼?歷來有爭議。在《易傳》中,明顯涉及到兩個方面的內容,“天”或者是神,或者是自然界。但是從《易傳》各篇的論述來看,答案似乎是明確的。

《易傳》用乾、坤二卦代表天、地,天、地便代表了自然界。如果天、地相對而言,天泛指地面以上的整個天空,如果再分而言之,大體上又有兩層意思。一是指當時人們所能觀察到的宇宙空間,似與天文學、宇宙學有關;一是指地球以上的大氣層,似與氣象學有關。這兩方面的內容在《易傳》中都有論述,前者如日、月、星、辰,後者如風、雷、雨、露,等等。特別值得注意的是《易傳》在談到“天”之諸象時,都與生命現象有關,如“雲行雨施,品物流行”(《乾·彖傳》)、“天地變化,草木番”(《坤·文言》)。如果天、地合而言之,則常常以“天”代表天、地,亦即代表整個自然界。在《易傳》看來,天地間的萬物皆“統”之於天,地與天相輔相成,不可缺一,但地畢竟“順承天”,因此,天能夠代表天地自然界。以天爲最高神的思想,在《易傳》中已經基本上沒有了。

地與天相對而言,指人類和一切生命生存於其上的大地,它是人類賴以存在的家園。沒有任何一種生命是能夠離開大地的,天空中飛鳥也不例外。天地乾坤如此重要,所以《易傳》稱之爲“易之門”,“易之蘊”,從這個意義上講,“周易”就是講天地自然界的,天地自然界即是“易”之所蘊涵,這是一個分析的命題。正如《繫辭上》所說:“乾坤毀,則無以見易;易不可見,則乾坤或幾乎息矣。”《易傳》不僅用天、地代表自然界(亦可稱爲宇宙自然界),而且看到天地自然界的生命意義,這纔是《易傳》“自然觀”的特點。它是從人的生命存在出發去理解自然界的。乾卦之《彖傳》說:“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坤卦之《象傳》說:“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萬物的生命來源於天,生成於地,正因爲如此,《說卦傳》將乾、坤二卦視爲父母卦。“乾,天也,故稱乎父;坤,地也,故稱乎母。”這所謂“父母”,是指宇宙自然界這個大父母,不是指人類家庭中的父母,是講人與自然界的關係,不是講人類自身的血緣關係。當然,這裏的父、母二字是從人類引伸而來的,因此有人說《易傳》對自然界的看法是一種“擬人化”、“移情說”,並進而歸結爲原始神祕主義。

我們說,這種比擬確實具有某種“原始性”,因爲它是從人類生命的最原始、最初始的根源而言的,但是如果把這說成是人與自然混而不分的神祕主義,則是有問題的。因爲《易傳》不僅明確區分了人與天地,提出了著名的“三材”學說(下面還要討論),而且肯定了人的主體精神。《易傳》講天人關係,常常用比擬的方法,(“擬諸其形容,象其物宜”、“比類”、“擬議”等等),這裏有深刻的哲學道理,並非一般的自然哲學語言或認識淪的邏輯語言所能說明。因爲它處處都關心生命問題,關心人的問題,講自然界也是從人與自然界的生命關係立論的,不是將自然界單純地看作一個“對象”。

在《易傳》看來,人與自然界本來是統一的,不能分離。人類離了自然界,還有什麼生命?自然界離了人類,還有什麼意義?乾、坤二卦是代表天、地的,天地本是以發育生長萬物爲功能。天之大,具有無限性、永恆性,所謂“天地之道恆久不息”,就是形容其無限永恆之意義的。在現代宇宙學的發展中,有些學者提出宇宙是“有限”的,這種學說如果成立,那也是自然科學的問題,並不妨礙天對人而言具有無限性意義。所謂“萬物資始”,是說明萬物生命是由天而來的,天就是生命之源。地之厚,能夠“生物”,也能夠“載物”,是一切生命得以存在的基礎。所謂“萬物資生”,就是說明萬物的生命是由地而生成的。在這個意:上,並且僅僅在這個意義上《易傳》將天地比之爲父母,並沒有其他任何神祕的意義。所謂“稱乎父”、“稱乎母”,只是說在發育生長萬物的意義上,天可“稱”之爲父,地可“稱”之爲母,父母只是個“稱呼”,並不是說天地是真父母。人們說,“大地是人類的母親”,這不只是文學語言,也是真正的哲學語言。可見,稱天地爲父母,是有哲學意義的,人類生命確乎是由天地自然界經予的,人對自然界有一種崇敬之心,這是毫不奇怪的,奇怪的是,人類從自然界獲得生命,反而傲視自然,以爲自己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