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西遊記》中的諷刺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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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摘要:《西遊記》中的諷刺,無論是用對比、重複的手法來對恪守佛家教義和封建禮教唐僧的迂腐、荒唐的諷刺嘲弄,還是用誇張、幽默、象徵的手法對天國、地府、佛土,以及九個人間國度的醜惡的人情事態的諷刺揶揄,都深刻地反映了作者的憤世嫉俗之情,以及對醜惡的現實人生的批判和否定,同時,以哲理的角度反映着人類對真善美的執意追求,反映着人的主觀能動性不斷改造着自然和社會,爲實現人類嚮往的目標進行的不屈不撓的鬥爭。

淺論《西遊記》中的諷刺手法

關鍵詞:西遊記 諷刺 手法

Content abstract: When it comes to the satiric writing techniques in a journey to the West, it deeply represents the author's cynical feeling of distrust and critical and negate the ugly reality life, whether using the ways of contrast and repetition to satirize the Monk Tang ' s doltish and flimflam,who always observes the teachings of Buddha and the feudal code of ethics or using the ways of inflation, humour and symbolization to satirize ugly the ways of the world in heaven, in hell, and nine paradises on earth. All together, it indicates the complete pursuit of integration of truth-seeking,moral-establishing and artistry in teaching and the people's subjective activity to transform nature and society continuously and to fight for realizing the goals which people want to find based on the philosophy angle.

Keywords :a journey to the West satire means

《西遊記》以其傑出的諷刺手法藝術爲我們展示了形形色色的畫面,諸多專家學者對《西遊記》中的諷刺手法進行分析,他們認爲作者用不同的表現手法對封建社會人人敬畏的天庭、地府、神聖的皇權、莊嚴的神佛、龐大的官僚機制、法律乃至許多世俗哲學都進行了揶揄諷刺,顯然作者希圖用自己那奇幻之筆去淨化世俗社會,喚醒人們久被壓抑的人的自尊。《西遊記》基本的美學風貌是喜劇性的,其中自然也包括“喜劇的變簡的一支流”———諷刺[1]。強烈的諷刺因素是《西遊記》喜劇風貌的重要構成部分。本文通過三方面的內容進行展開,並且通過各自不同的表現手法予以實現,對不合理的、醜惡的乃至反動的事物進行揭露、批判和嘲弄,藉以針對社會的錮疾,最終上升爲社會性的鞭笞與嘲諷。本文對《西遊記》中的諷刺手法進行進一步的解讀。筆者對作者進行諷刺手法的描寫方面產生濃厚的興趣,這種見微知著的角度有待於深層次的挖掘!

就人物形象塑造而言,唐僧是《西遊記》中最具諷刺內涵的典型形象。這正是《西遊記》深刻的諷刺意蘊的集中體現。

唐僧是取經集團行式上的首領(實際上卻是徒有招牌的傀儡),如果說西天取經在《西遊記》中是作爲正義事業的象徵加以歌頌的話,那麼,只是在這個意義上,他纔算是個正面人物;但是,就其人物形象的性格內容和思想意義來說,唐僧卻基本上是一個被批判的人物。作者對唐僧的批判是通過他思想性格變表現出來的。

唐僧一再宣揚毫無原則的“慈悲”思想和“仁愛”觀念,處處拘泥“溫良恭儉讓”,不分對象地一味:“行善”,以至人妖不分,顛倒是非:把僞裝的吃人妖精當作好人加以姑息、縱容,而對火眼金睛識破妖精、忠心耿耿降妖救主的孫悟空卻無端責罵、殘酷打擊;特別是他還頑固的一概反對殺生,甚至在他歷盡災難,處處遇到妖魔、歹徒要吃他肉的情況下,竟然還認爲殺人是天大的罪過,迂腐愚昧達到極點。作者對唐僧的諷刺是冷峻嚴厲的。

《西遊記》對唐僧的諷刺,是通過一套表現手法實現的,概括起來主要有三種。

1、 對比反襯

作品通過對孫悟空和唐僧思想性格的對比,明顯地揭示出兩者相互對立的特點,用孫悟空反襯唐僧,達到諷刺目的。對比愈明顯,區別就愈明顯,對唐僧的諷刺也就愈強烈。這種思想性格的對比集中體現在兩人對待妖魔、惡人的不同態度上。唐僧在第27回“屍魔三戲唐三藏,聖僧恨逐美猴王[2]”中說道:“行善”姑息不殺,反覆鼓吹;“出家人以慈悲爲懷”,“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孫悟空主張鬥爭,除惡務盡,一再告誡唐僧:“且把這慈悲心略收起”,“只管行起善來,你命休矣。妖精乃害人之物,你惜他怎的!”這種鮮明的對比,以及由此產生的對唐僧的諷刺,在唐僧首次氣跑、二度貶逐孫悟空的情節中,得到了充分的表現。

唐僧首次氣跑孫悟空在第14回“心猿歸正,六賊無蹤”。西行途中第一次遭遇壞人,兩人就表現出截然不同的態度。孫悟空面對六個蟊賊舞槍弄棒的攔路搶劫,毫不手軟地首開殺戒,盡數打死這幫歹徒,救了唐僧性命。唐僧不但不感恩,反而責備孫悟空“無故傷人的性命”,“全無一點慈悲好善之心!”孫悟空據理反駁說:“我若不打死他,他卻要打死你哩。”唐僧毫不動心,變本加厲地責他行兇傷生,咒他“去不得西天,做不得和尚!忒惡!忒惡!”孫悟空一氣之下,縱身離去。在這裏,作品第一次把孫悟空和唐僧不同的思想性格以鮮明對立的方式表現出來,用孫悟空的疾惡如仇有利地反襯唐僧的憐憫惡人,從而強烈的諷刺了唐僧對惡人“行善”的迂腐,荒唐。

唐僧二度貶逐孫悟空是在第27回“屍魔三戲唐三藏,聖僧恨逐美猴王”。孫悟空一眼看破變作美女行騙的白骨精,不顧唐僧阻攔,一打白骨精;唐僧卻人妖不分,說什麼“出家人時時常要方便,念念不忘善心”,責怪孫悟空“步步行兇!打死這個無故平人”。白骨精又變老婦行騙,孫悟空毫不猶豫地二打白骨精;唐僧不分好歹,責備他“把平人打死一個,又打死一個”,罵他是個“無心向善之輩,有意作惡之人”。白骨精在變老翁搗鬼,孫悟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三打白骨精,終於結果了這個狡猾多變的妖精,唐僧反而將功作罪,以“一連打死三個人”爲罪名,竟一紙貶書,無情的趕走了孫悟空,孫悟空義無反顧地三打白骨精,這種見妖必除、除惡務盡的鬥爭精神,更顯出唐僧人妖顛倒是非,是那麼的可笑,可鄙,甚而至於可惡”!

2、重複強調

《西遊記》經常讓唐僧的同一言行一再重複,強調和突出思想性格中的一些基本特徵,藉以對他進行諷刺。

唐僧身上最明顯,最突出的重複標誌,莫過於他反對孫悟空:“殺人”的那套說教言語,什麼出家人“以慈悲爲懷”、“一心向善”。什麼“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什麼“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如此等等。幾乎每遇孫悟空殺妖除惡,他總要喋喋不休地反覆嘮叨,簡直沒完沒了。作者讓唐僧一再重複這類荒謬的陳詞濫調,使他顯得格外迂腐可鄙,不斷加深人們對他的厭惡之感,具有強烈的諷刺作用。

唐僧身上的重複現象還明顯地表現在某些“大情節”之間。如唐僧在第56回“神狂誅草寇,道昧放心猿”,這就是很好的例子。唐僧先是傳下“棍下留情”、“切莫傷人”的戒令,不準孫悟空殺人,但是孫悟空爲救唐僧大大出手“殺死多人”,大罵他“兇惡太甚”,“無一毫善念”,又念“緊箍咒”加以折磨,最後斷然貶逐了孫悟空。唐僧對待孫悟空斬妖除惡的所言所行,無非是這麼一套“三部曲”:先是竭力阻撓,然後責之以“殺人”之罪,罵之爲“無善”之人,懲之以念“緊箍咒”,最後無情地貶逐。如此一整套的荒唐言行在唐僧身上近乎誇張的重複出現,這就把唐僧一味“行善”而不惜顛倒敵我的迂腐不堪,強烈地凸現出來,起到震聾發聵的諷刺作用。

唐僧身上的重複現象不僅表現在某些“大情節”之間,而且在同一“大情節”中的各個“小情節”之間也有所表現。

《西遊記》對於唐僧的重複,並不是刻板原樣的重複,而且重複之中有變化,有發展,從而更強烈、更突出。

在孫悟空“三打白骨精”中,唐僧對孫悟空的三次懲罰就同中有異。第一次和第二次都是念“緊箍咒”,但第一次稍念即罷,是“警告性”的,第二次則“顛倒足足唸了二十遍”,苦苦折磨孫悟空,“可憐把個行者頭,勒得似個亞腰兒葫蘆,十分疼痛難忍”。第三次乾脆將孫悟空貶逐出去,革除師門,這無疑是最嚴厲的懲罰。在這裏,隨着孫悟空鬥妖除魔的一發而不可收拾,唐僧對孫悟空的懲罰也步步“升級”。這種重複中的發展、變化,層層增強了對唐僧的辛辣諷刺。

《西遊記》中的諷刺內容是豐富多彩的,這不僅集中體現在對唐僧形象的刻劃上,而且廣泛地滲透在對天國、地府、佛土以及九個人間國度的別具韻味的描寫中。下面,我們來看看兩組不同視角的諷刺鏡頭。

1、 用精煉、誇張的筆調勾勒“仙境聖地”的諷刺圖畫

天國、地府和佛土是世俗傳統和宗教信仰中的“仙境聖地”。《西遊記》作者善於捕捉它們在美妙紗幕掩蓋下的“可笑、可鄙、甚而至於可惡”[3]之處。

那井然有序的天上世界似乎很莊嚴、很神聖,實際上腐化不堪。威嚴至尊的天宮統治集團首領玉皇大帝昏庸無能、不識賢愚,也不會使用人才。這在孫悟空問題上,最爲典型。當初美猴王從仙石迸出,玉帝就被他“目運兩道金光,射衝斗府”所“驚動”,孫悟空反對天宮,扯旗造反,他開始還故作鎮靜,調兵遣將,佈置壓陣,可是一見天兵天將被打敗,就“驚訝”變色,惶惶不安;待到“齊天大聖”大鬧天宮時,便只好無可奈何地哀嘆:“朕心爲此煩惱”,便顯得六神無主,一籌莫展。從“驚動”到“驚訝”再到“煩惱”,寥寥數語,一針見血而又層層深入地揭露和嘲諷了玉帝昏庸無能的醜態[4]。他雖昏庸無能,卻把大事小事都抓在手裏,連打雷下雨,下幾滴雨都必須由他說了算,錯一點就是犯了天條。那個涇河龍王就是誤了時辰,剋扣了點數,被他砍了龍頭,在第41回中車遲國、朱紫國幾年大旱,悟空將龍王叫來下幾滴雨,可是龍王說:“上天不差,豈敢擅自來此行雨”?《西遊記》對天宮統治集團的諷刺,曲折地反映了作者對現實中封建王朝的批判。

在佛教教義中以閻羅爲首的地府該最是執法不阿,鐵面無私。可是小說裏的陰府判官崔鈺卻受魏徵“萬祈俯念生日交情,方便一二,放我陛下回陽”的請託,暗中替唐太宗作弊;見生死簿上太宗應死於“貞觀一十三年”,便吃了一驚,急取濃墨大筆,將‘一’字上添了兩畫“,爲唐太宗平添了20年陽壽。這精煉而誇張的一筆,既是對披着宗教靈光圈的地府的莫大褻瀆,也是藉此對人間官府貪贓枉法的尖銳諷刺。